覺得我能理解,那或許就是你對女兒的愛,即使有錯,即使窒息,即使痛苦得要死了,可我總會長大的,熬出頭就好了,這樣你的愛能落到實處,我的人生也能回到自己手裏。”

“那你呢,你真的愛我嗎?你確定你給我的這些是愛嗎,你尊重過我的那些‘喜歡’了嗎?”

她的情緒如烈火烹油,爆裂之後一瞬枯熄:

“我突然搞明白了。你才不愛我。”

“你恨我。”

“你用我從你身上經曆的,感受的所有痛苦懲罰我,懲罰我毀掉了你的人生。”

“這才是你,我親愛的媽媽。”

“你根本不愛我。你恨透我了。”

話落,空氣裏仿佛摁下休止符。

春初珍麵色徹底漠然,眼神也是,沒了焦點,像兩口枯涸的井:“是的,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好啊,我現在就從你眼前消失。”

擲下這句話,春早拉上身邊的原也,再不回頭地衝出這間密不透風的牢籠,這個荒唐破碎的夜晚。

第44章 第四十四個樹洞

◎青稚共振之心◎

春早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 跑下了一層層黯淡的森白的樓梯,鐵門在背後摔合, 迎麵而來的黑夜像是濃得化不開的瀝青, 她喘動著,鼻口堵塞,腿如灌鉛。

終於——

她被身邊的少年拉停下來, 按住後腦,一把擁進懷裏。

“停下來, 春早。”他微啞的聲線, 隨著下巴一道抵來她額前, 還有他發燙的體溫,他急劇起伏的,熾熱的胸膛,隔著校服純白的衣料,燙著她的鼻頭,她整張臉,仿佛雪野之下的活火山:“不要再跑了。”

異常幹淨。

又異常的溫暖。

春早開始淚流如注。

而擁抱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 手一扣,將她更緊實地壓向自己, 徹底包裹住她,嚴絲合縫。

世界變得非常小和窄, 承載她,也容納她。她汲取著兩人之間稀薄的空氣,也變回繈褓裏隻會用眼淚宣泄需求和痛感的嬰兒, 拒絕行走, 拒絕講話, 也不要任何技能和特長。

隻想雙手揪緊他背後的衣料, 倚靠進去,徹徹底底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終於有一絲清明回到神智裏,春早嗚咽著說:“你不要記恨我媽媽。”

因為她拿來攻擊他的那些,口不擇言,利刺一般的話語。

原也氣息加重。

他稍稍分開兩人,傾低頭,找到女生潮濕的臉和雙眼,“怎麼會?”

正如她母親所言,她可是讓她出生的人。

如果不是她,他怎麼又會見到她。

這一瞬間,原也竟感受到幾分餘悸和後怕。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濃黑的目光像是碾下來的,流動著高稠度的珍重,疼惜,或者更多,其他。

春早被看得羞怯起來,也怕自己涕淚交加的模樣太醜,小幅度扭開臉。

原也沒有遲疑,抬手把她臉撥回來。

他溫熱的手托起她下頜,溫熱的呼吸撲散在她劉海處。

他的拇指在她眼下輕輕摩挲,為她拭走淚痕。認真的眼神像在描繪一個溫柔的故事。

春早快在他細致而重複的動作裏站不住腿腳。

她想握住他手腕,驅使他拿開和放下,但又掐住手指。

陌生的渴念在體內湧蕩著。從去年到現在,他們一直維持著適宜且規矩的距離,何曾親近如此。

但她最終還是忍住:“好了。”她斂睫回避他的觸摸,盡管很是不舍。

原也如夢初醒地收手。

“我說……這麼能跑,”近處的男生忽而勾唇:“運動會隻讓你寫稿,不報田徑,還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