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深色的暗紋被褥,沒有鮮明的色彩,照應不出任何光華。
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死寂一片,像是深潭。
也像是最開始她未開靈智,鏡內世界也未分混沌的時候。
天地渾濁,她眼前一片空茫。
自從北海事件以後,她的修為失去了諸多。
這讓她沒有任何安全感,她發現自己打不過大家了,隨便來個什麼人都能和她這個仙器一戰,想最初,她幻影鏡也是可以傲然應戰的,而現在,她一無所有,修為盡數散去,閉上雙眼時,心中全是不安。
她甚至聽不到仙師的心意了。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修為低微,還是因為扶欒仙師不願意讓自己窺視的緣故。
魏欒不敢問,不敢想,更不敢深思。
她知道,仙師現在陪著自己,願意和自己歡好,完全是因為為數不多的那點愧疚。
虧欠的,總有一天會還完的。
耐心,總有一天會消磨殆盡的。
到時候,百無一用的自己就會被丟棄。
就像最初的最初,沒人願意要自己這個破鏡子,連路過的乞丐都會嫌棄自己的鋒芒。
再也沒有仙師站出來拾起自己這個殘缺之物了。
魏欒瑟縮一下,抱住了自己雙臂。
“無事,我隻是……隻是,有些冷。”魏欒心中苦悲,卻隻拿寒冷來作掩。
三伏夏日,也許是她真的太冷了,竟然貪心妄想地想要索取一個親吻。
不對。
不行。
不可。
她連忙否決了這個想法。
親吻,是愛人才能做的事情。
需要彼此真心相愛才行。
太奢侈了,魏欒不敢想。
上次,她撞見魔尊捏著童司晴下巴親吻對方,便駐足瞧了片刻,也是那一次,她知道了,親吻很正常,但是有個前提,得彼此相愛才行。
否則就是侵擾,會讓對方感到厭惡。
她知道尊上的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她最初試圖親吻仙師時,仙師便蹙眉偏過了臉。
種種跡象都不難發現,仙師不愛自己。
即使現在和自己共榻而眠,又有幾分愛意?
想必,對方就連躺在自己身邊都覺得惡心吧。
魏欒心中戚戚,垂眸不語,一縷青絲自她麵龐散下,伏在麵頰上,隨著鼻息擾動。
癢癢的,讓她想哭。
沒了修為,身為幻影鏡魏欒立刻失去了所有狂妄的基礎,她又成為了那個曾經自卑微渺的碎鏡。
魏欒一直以為自己是狂妄偏執的人,愛恨分明,敢做也敢當。
直到現在——她才看清自己也是個膽小鬼。
沒了依仗之後,她根本不敢多要求什麼,哪怕知道仙師在和自己虛與委蛇,她也不敢轉身離去。
每晚同床的時候,她都死死掌控著時間,差不多覺得到了世人認為可以的時段後,就立刻收手鬆開對方,不再過多索取,生怕對方惱了自己,煩了自己。
每次都是淺嚐輒止,不敢癡迷沉醉。
她拿出極大的意念去克製著自身,不敢多看一眼,多動一下。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舒暢了才是,哪管仙師什麼心情,必然要拉著對方一起沉醉。
對啊,若是以前該多好。
魏欒後悔萬分,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要是能回到最初,自己一定好好說人話,循序漸進地和仙師相處,說不定還能留個好印象。
她這樣幻想著,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神遊一次——自己要是現在還能和以前一樣,一定就立刻轉頭回去強行親吻對方那微涼的唇,然後半嗔半嬌地詢問仙師,問對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哪怕答案不盡人意,她也可以涎皮賴臉地壓住對方手腕,親到仙師願意改答案為止。
——晚了。
回不去了。
她現在什麼都不敢做,隻能安安靜靜地裝睡,不敢做任何過分的事情,或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
“睡了嗎?”察覺到鏡子氣息平穩後,扶欒默默靠近一些她,下巴溫柔地枕住對方肩頭,而後自說自話道,“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你不開心呢,可是你也不願意告訴我。”
魏欒眼睫顫動,不敢出聲。
“雖然有時候,對著這張臉我會感到不適,但是現在已經看習慣了,你我雖然身樣無差,但是內裏的魂魄畢竟不同,眼神和表情都也不一樣,看久了,我便不會再躲避你的視線了。”扶欒邊說邊想,語氣輕緩,像是隔著一層朦朧稠重的霧氣,“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才知道你那時說的話竟是對的——無論是對你動心,還是對你動情,都不會破了我的無情道……無情道啊,果然是漏洞百出,天尊泯去此道也是明智之舉,此道無用,不該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