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啊,聽說你文筆很好啊,那口才應該也不錯,有什麼話想對幾個律師說啊?”
“快快快!現在不拍馬屁什麼時候拍?”
幾個前輩難得放鬆,開著玩笑起哄,在分寸內的,容傾也就默默淺笑看著,不動聲色。
“來!就從肖律開始!”
容傾這才心頭一緊,介於從前的微妙關係,幾年間她和肖承雖同在一層樓裏辦公,幾牆之隔,除了大會時碰麵點個頭,幾乎沒有交集。
她不知道林少安是否還會介意那點微不足道的過往,隻是不想讓林少安身陷尷尬,想解圍,卻眼看著林少安落落大方站了起來,舉杯,邀道:
“海納百川天地明,陽光和煦自溫情;人生自古誰無過,一笑泯仇濁水清。”
而後先幹為敬。
滿座其餘麵麵相覷,沒人聽懂林少安的意思。
容傾不忍嗤笑一聲,悄悄瞥過臉去。
她也不算太驚訝林少安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兩年翻讀起林少安的日記時,總能從隱晦的字裏行間讀到林少安對她生活裏大事小事的了解。
譬如日記裏林少安雖沒有談及道她處理的“殘障兒童康複中心”案件的始末,那一年,卻寫到了很多關於維權的人性深處的討論。
“傻子願意相信騙子,因為悲慘而血腥的現實裏,騙子的謊話竟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又譬如雖然隻字未提她住院的事實,卻在那一個冬天寫下了許多對生死離別的絕望和痛苦。
“……我從冰冷的地板上醒來,眼前隻有蒼白的牆,深夜裏耳邊時常傳來刺耳的儀器聲,不分晝夜地,總有人被蓋著白布推出那扇大門。總覺得所有人都會熬不過這個冬天,因為昏睡時沒有光亮,醒來後也沒有……”
容傾看著那些明明相隔萬裏,卻依然與自己同步的情緒,不解追問了很久,林少安才緩緩道出,那三年肖承是她能了解容傾生活的唯一人脈。
為了確保容傾每一次的需要都能被默默守護,她寧願放棄那些沒用的驕傲和尊嚴,去向“過去的情敵”打聽“未來愛人”的情報。
她總拍著胸脯說:“我這叫能屈能伸!”
肖承當了父親以後,當年精致風流的形象一去不複返,隻留下公文包手機殼上隨處可見的公主貼紙,無可厚非的幸福肥,和滿目老父親的慈愛。聽林少安一番話出,眉目一驚,絲毫不計較從前的童言無忌,搖頭大笑。
在座無人了解這些,隻繼續起哄道:“哎你用得這不對啊,和肖律師怎麼來的仇一說嘞?下一個好好說啊,來來來,譚律師。”
林少安也沒計較別人怎麼想,看向譚律師,心裏卻打起了鼓。畢竟在座所有同事長輩裏,隻有譚鬆枝明確地知道她和容傾的關係。
而整個律所現在都知道,譚鬆枝和容傾兩個人關係最近,就連現在吃飯,她們也理所當然地坐在一起。
“譚律師是……卓乎不群,超塵拔俗,鐵骨芳心,女中豪傑。”
她明顯心虛了,偷偷看了眼容傾,生怕自己那句話說錯,就得罪了在鶴城容傾唯一的“娘家人”。
譚鬆枝難得放聲一笑:“哈哈哈哈哈哈行了行了,別難為人家小姑娘了,你們這是給人歡迎儀式,還是鴻門宴啊?差不多得了!”
有同事不過癮,繼續起哄:“那怎麼能差不多得了?還有容律師沒說呢!林少安,看你平時最親的就是容律了,這不得多說說?”
林少安的目光這才敢直直落在容傾臉上,又因要避嫌,生怕太過炙熱,低斂了幾分。
“容律師……”
從愛慕的角度而言,她想表達的太多了。作為從前那個小小的委托人,生活裏相依相偎的愛人,亦或者此時此刻職場晚輩。從哪一個角度看容傾,都有千變萬化的形容。可信可靠的還是謊話連篇的,隨心所欲的還是堅守原則的,冷厲淡漠的還是溫暖柔軟的,好像都是容傾,又好像都不全是。
也許唯一不變的隻有那一句吧。
她說:
“但行溫柔事,不留溫柔名。”
*
春去秋來,曾在春天裏播下的希望的種子,終於在秋天裏收獲。
“容傾!”
林少安一身正裝,抱著文件猛然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同事也在裏頭,才收斂下來道歉:
“對不起……容律師。”
容傾有些疑惑地望向她:“怎麼了?”
林少安氣喘籲籲地往前走了兩步,讓出地方給身後帶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