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放隔斷的位置裝飾著一整個巨大的熱帶生態缸。
生態缸幾乎聯通了天花板與地麵,珊瑚,碎石,精心布置的假山與苔蘚,幾條魚靈動地穿梭,光從整麵落地窗折進玻璃牆,粼粼水波搖曳著,帶著太陽、彩虹和不時掠過的魚的影子,鋪滿整個連接處的走廊。
他抱著金絲熊那個亞克力盒子,站在一地繽紛中,竟無所適從。
客廳太大了,東西卻少。
沙發,邊幾,落地燈,窗簾,一把看著就很舒服卻空得不像話的椅子,這些東西太少,放置在偌大空間中好像積木灑在空盒子裏,又零散又可憐。
假如這就是裴哲的家……
晴朗的,冰冷的,嶄新的,好像什麼都不缺,但是空蕩蕩的。
裴哲平日就住在這裏嗎?
他隨手把裝金絲熊的亞克力箱子放在地板上,按了按仿佛從未被使用過的沙發,腳底,柔軟厚實的羊毛地毯好像沒被踩過一樣,甚至有點紮人。
麵前的落地窗外綠地公園環繞,270度觀景,遠眺整個虹市的標誌性天際線。
趙以川對著春天漸深的綠樹,不由自主發了會兒呆。
亞克力裏,憋了一路的金絲熊終於忍不住從小木屋裏探出腦袋。
它扒了下親切的轉輪,但不習慣陌生環境,動了動鼻尖,從木屑中撿起一顆趙以川沒收拾幹淨的瓜子往嘴裏塞,然後撅著屁股重新爬回木屋。
趙以川低頭看它,突然說:“你喜不喜歡這兒?”
金絲熊不會回答他。
於是趙以川自言自語:“我不太喜歡。”
他隨意地坐在了地毯上。
編輯信息,修改好幾次後他才找到合適的表達。可能有些直接,但趙以川莫名其妙地不願和裴哲拐彎抹角了——這地方太冷,他不信裴哲喜歡自己住。
“我這兩天還是先把小區租的那套房退了吧。”
正在開會的裴哲不知怎麼的,居然隻隔兩分鍾就回複了他。
“當然好啊。”
趙以川請了兩天事假,找房東退租。
他算個打錢快屁事少的理想房客,當初談好的一年一簽,這會兒才剛簽了合同不久就要退,房東不太樂意,想著辦法找茬要扣這扣那,叫嚷得扣他一個月的押金,同時不死心地打聽趙以川為什麼要搬走。
趙以川隻好說了,因為結婚,現在要去和伴侶一起住所以才退租。
理由雖不完全屬實,但的確讓人無法拒絕。
他搬出這座大山,房東作為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中流砥柱,立刻和他共情,不僅爽快地答應了要求,還開始熱情跟趙以川分享所謂過來人的經驗。
於是退租被灌了一耳朵的“老婆是天”“不疼老婆的男人不能算男人”,趙以川好不容易才從房東的授課中抽身而出。
辦好手續,趙以川買了幾個蛇皮口袋去收拾餘下的行李。
他才住了一年多點,東西分兩趟就全部搬進車裏了。綠府的臥室早被徐婷收拾妥當了,那幾條新做的羽絨被和駱駝毛床墊繼續用不上,趙以川想著是崔麗專程給他定做,塞進後備箱,準備下次回臨港的時候帶回家。
從金楠路回綠府有高架快速通道,因為逆著高峰方向,幾乎不容易堵車。裴哲連這個也考慮到,趙以川已經不知該怎麼形容他的細致。
下高架,剛拐進岔路,街邊有一家花店。
木質招牌的兩個字很顯眼,“拾花”。
好像是裴哲買香檳玫瑰的那家店,這麼想著,鬼使神差地,趙以川把車停在路邊。
他買了兩盆梔子,還沒開花,因為是移栽的很高大,放在後備箱裏幾乎能觸到車頂棚。年輕的男店主給他開了一張很長的養護手冊,送營養液和移栽時用的石子,愛花如命的樣子恨不能親自上門隨時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