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1 / 3)

也有想明白的那一刻。

他又固執地撐著地麵,慢慢坐起來,口中低聲說著什麼。

季懷真低頭辨認,燕遲聲音更小,就在季懷真靠近的一刹那,猛地彈起,咬住季懷真肩膀,仍是與上次同一個位置。

這一口咬的不遺餘力,力道深可見骨,傾注著燕遲全部的愛與恨,比季懷真生平所受的任何一道刑罰都令他記憶猶新,痛苦萬分。可他不聲不響,不避不讓,發著抖,就這樣給燕遲咬,任他發泄。

燕遲低低笑道:“我算什麼,我究竟算什麼……”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從你的奴仆三喜去敕勒川找你,你就做出選擇了,對不對。不管我做什麼……你,你都不會信我,在你心中……隨時會為了你姐姐,為了權勢,為……為了你的仇恨,舍,舍棄我。”

燕遲一字一句地質問著季懷真,又忽的自嘲一笑,喃喃道:“我竟,我竟還一直在心中為你開脫。”

那染了血的長發垂下,將跪在地上之人的半邊臉擋去。

牢中燭光忽閃,將燕遲一半的臉隱匿在暗處。他又低低笑了幾聲。

那笑聲如利刃般,刮在季懷真堅若磐石的心上,響起的厲聲叫人心中發酸發澀。

“開脫?做就做了,我季懷真,何時需要別人為我開脫。”他往麵前一蹲,揪住燕遲頭發往後一扯,強迫他抬頭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間,季懷真心中一痛,怔神片刻。

燕遲滿口從季懷真肩膀上咬下來的血,那漂亮眼睛中醞釀著的恨意怨懟,讓人觸目驚心,過目不忘,怕是自此以後午夜夢回,也難以忘記此時此刻與心愛之人傷筋動骨的對峙。

“敕勒川又哪裏是開始,我告訴你什麼是開始。”

季懷真慢慢湊近,二人呼吸交融,像是隨時要吻在一處,他用著最該情意相投的姿勢,說著最殘忍的話,一字一句化為匕首,刀刀不落地往燕遲心上插。

“季庭業為控製我,不許我讀書認字,不教我明辨是非,但凡我不聽話,動輒打罵都是輕的,他就愛想法子懲戒我,磨我的耐性。有次他不給我飯吃,餓了我三天,後來賞了我一碗餃子。那餃子裏摻了毒,我吃完以後腹痛不止,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自此之後,季庭業就愛用這法子治我,凡是他賞的吃的,吃完必定叫人記憶猶新。”

燕遲一怔,明白了什麼,直直盯著季懷真的這張臉。

“那日見你父王,我說漏了嘴,你早該猜到季庭業六十大壽那天,你在季府見到的人,不是陸拾遺,就是我季懷真。”季懷真一字一句道,“可你是否想得到,我給你那疊雲片糕,不是看你可憐,也不是要對你好。我是覺得自己倒黴,所以也要看別人倒黴,看你不順眼,不拿你的命當命,故意整你罷了。”

“敕勒川我做出選擇利用你不是開始,汾州紅袖添香你將我誤認為陸拾遺也不是開始,這才是開始,我給你那疊雲片糕,就是想要你的命。你若恨我,便好好出人頭地,回來殺我。我也好,你大哥也罷,別再叫人因情而威脅利用你,聽到了嗎!”

接著他手一鬆,任由燕遲摔在地上。

“我骨子裏與你父王是一樣的人,他騙了你娘,我也騙了你……”季懷真終於起身,將那身染了血的華服一撣,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燕遲。

他今夜冷酷無情,心狠毒辣,不止要斬斷情絲,還要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再也不給二人春風吹又生的機會,不肯叫燕遲窺見他的一絲愧疚心疼。

可那固若金湯的鐵石心腸唯獨在最後裂了條縫出來。

“你爹騙你娘的。”季懷真背過身,鼻頭酸了那麼一下,茫然道,“小燕,草原的冬天太冷了,燕子根本就飛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