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把方絮留在馬車上,自己帶著柳氏下來。剛下馬車,就被人從後麵握住胳膊,回頭一看是秋姨娘,她這幾天跟著操勞加上心中鬱結,瘦了一大圈,此時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訥訥地躲在秦明月身後,竟然隻剩下害怕了。

“方家的小寡婦可真是不賴。”

看熱鬧的人群裏開始有汙言穢語傳來,無論哪個時代,寡婦都是這些肮髒齷齪的男人盡情發揮的對象。

“呸,那大老婆也是你能肖想的,我看那老姨娘不錯。”

“那小姨娘豈不是更帶勁兒?等我攢攢銀子,不知他們肯不肯把那小姨娘賣我。”語氣越發猥瑣起來。

秦明月是耳旁風,秋姨娘眼圈一紅,想想寡婦難做,以後都是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就忍不住哭了。

“你怎麼說?”秦明月問跟她一樣對流言蜚語無動於衷的柳氏。

柳氏退後一步,單薄的身影原地跪下,“人倫罔替,父母如此,柳兒無可奈何。”

秦明月走出人群,就在柳家二老三步外冷眼旁觀,聽著人群中議論聲越來越大。柳家幾人越來越放肆,尤其柳老太太見秦明月一直不言語,以為她怕了,用一隻又黑又短手指著秦明月打算破口大罵,誰知一句汙言穢語還沒出口,手指就差點被掰斷。

是信嬤嬤掰住她手指往背後彎過去,信嬤嬤的男人曾是鏢師,後來在一次走鏢中被一夥不守規矩的山賊殺害了,她兩個兒子現在也都是鏢師,信嬤嬤雖然不會武,卻也是身強體健,比普通健婦還要更健壯幾分。

秦明月見時機成熟,又往前走了幾步,把看熱鬧的人目光都吸引過來,“柳老太太,若是你們當真那麼疼兒子,怎麼不在他被官爺拿走當日,我們老太爺、老太太都還在的時候上門討說法?又怎麼不在我們老爺停靈的這七日來?是怕賓客之中有交好的替我們孤兒寡母做主麼?”

“我們,我們是看你們辦喪事,體恤你們不易,這才沒來。”老婦在秦明月快速又堅定的話語中搶白。

秦明月卻不急,甚至往前兩步,看了看方家門楣上的白布,“既然你們這般貼心,為何不再等幾天我們且歇歇,有精力處理事物時來?知縣老爺又不是明兒就要砍了柳長春的頭。單單挑個我們家老太爺、老太太、老爺下葬家中無人時上門,堵著我們一家孤兒寡母筋疲力竭的當口在門前撒潑打滾,你們柳家是何居心?”

圍觀的人已經有人開始點頭,其實柳家人此時上門,誰不知道他們就是欺負方家無人,趁著方家幾個主子下葬時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隻是沒人點破,看熱鬧的人一時也懶得替人想其中關節。

“不管我們什麼時候來,你們方家打了人還要我們長春賠命都是事實,”老翁見老婦氣勢弱了三分,反倒是支棱起來了,他根本不懼那些看熱鬧的人,“你們也不必亂說,當時我們長春在福來酒樓看見方博用,想著都是親戚就上前打招呼,隻是叫了一聲姐夫,那方博用竟然當著幾個朋友的麵駁斥我們長春不配。”

“我們柳兒是妾室,可長春也不過是隨口說一句,便是看不上我們私下裏再說就是了,何必當著那麼多人給我們長春沒臉?我們長春與方博用理論,是他先出手去推我們長春。那方博用是個書生,我們長春卻人高馬大,方博用沒推動,反而自己摔了一跤撞在後麵的架子上,分明是方博用咎由自取,我們長春哪錯了?”

“我們是趕在你們筋疲力盡時上門,可也不過是怕你們人多勢大,我們上門來平白被你們冤枉了去,現在這麼多人在這兒,我們平頭老百姓才有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