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思秀領著一隊玄翦衛自人群中衝出,拜倒在蒙曄麵前, 雙手合揖:“大都統, 屬下候您多時了。”
蒙曄彎身將她扶起,“我受奸人所害,讓人受苦了。”
顏思秀回身瞥向相裏舟, 咬牙切齒:“這奸人總算等來了他的死期。”
魚酈環顧四周, 道:“不知各位是否記得, 數日之前,相裏先生曾在這裏當著眾人的麵親口說,蒙大都統是受魏軍所害,在他麵前咽氣的。蒙都統咽氣前將玄翦衛托付給了他。”
眾人竊竊私語,怒目看向相裏舟。
魚酈從慕華瀾手中接過火把,炙盛的火光耀亮了蒙曄的臉。
她道:“蒙都統死而複生,卻不知是不是先主有靈。”
相裏舟微笑:“蕭尚宮真是會說話——哦,卻不知是叫您蕭尚宮,還是大魏的元思皇後,若先主知道您如今如此尊貴,也不知會不會為您高興。”
他將目光轉向蒙曄,“蒙都統曆來與蕭尚宮感情深厚,想是與她觀念一致,大周覆滅三年,卻未見蒙都統有任何複國舉動,如今大張旗鼓闖上邑峰,卻不知是不是要磨刀霍霍向著自己的戰友?”
魚酈將龍劍指向他,冷笑:“是嗎?相裏先生心中想的是複國?你口口聲聲說蒙都統沒有任何複國的舉動,那你有嗎?當日率軍死戰的是成王,成王死後你不僅沒有繼續死戰為他複仇,還率軍逃竄至蜀郡,從此安營紮寨做起了山大王。你還指使麾下心腹劫掠附近村落,暗殺大周將軍篡奪其兵權,我主在蜀郡駐兵時曾下過嚴令,凡欺辱百姓者格殺勿論,如今殺你正是替我主清理門戶。”
相裏舟無賴地攤手:“蕭尚宮好口才,隻是這空口白牙的就說我劫掠百姓,暗殺將軍,可不要冤死我。”
“我就是人證!”
隨著一聲清朗似玉的嬌喝,一個女子自昭鸞台姑娘中走出,她身著素服,手中執劍,麵上滿是悲憤憎恨,怒目看向相裏舟。
“我乃定南將軍李毓的長女李蓮蓮,諸位叔伯皆是看著我長大,我李蓮蓮在此起誓,所言若有半句為虛,必遭天譴。我父並非死於魏軍之手,而是死於這位相裏舟先生的毒殺,毒殺我父的正是相裏舟身邊的巫醫祝薑。”
她含淚泣血,盈盈拜倒:“求各位叔伯為李氏滿門二十三條人命討個公道。”
眾人嘩然,一個絡腮胡子的大將站出來,指著相裏舟怒道:“你是不是得給我們一個解釋!”
相裏舟哈哈大笑:“李毓意欲投敵,我唯恐軍心潰散才清理門戶,蓮蓮啊蓮蓮,你父親糊塗,你怎麼也這麼糊塗?竟和大周的叛徒、大魏的走狗混到了一起?”
“你胡說!”李蓮蓮嘶聲怒喊。
相裏舟看向魚酈和蒙曄,“周魏大戰在即,你們前來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勸降的?”
山頂一時陷入死寂。
魚酈想,這個相裏舟好生狠毒,若他們說是,便做實了投降魏軍的指控,那麼先頭他所有濫殺無辜的行為都可以被抵賴掉;可若他們說不是,相裏舟便會順勢要求玄翦衛和昭鸞台為先鋒同魏軍死戰。
他知道自己無活路,要拉著所有人陪葬。
魚酈緊握住龍劍,道:“先主死於東宮,他臨終時我一直陪在身邊,他曾說他為王時戰功赫赫,為帝卻無尺寸之功,唯有死節殉社稷,任賊分裂其屍,勿傷百姓一人。我主的遺願從來就不是讓諸位冒死複國,而是希望你們都能好好活下去。”
她仰望蒼穹,茫茫天幕漆黑如墨,星月絕跡,亦如這是非顛倒黑白不明的局麵。
“蜀郡外有二十萬精銳魏軍,我們根本不可能贏,相裏舟隻是想拖你們為他殉葬。我主之所以仁義之名遠播,便是視臣僚百姓勝於帝祚權柄,若他在世,豈會眼睜睜看著蜀郡遭戰亂屠戮,屍橫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