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2 / 3)

魚酈醒來時夜色已深,鎏金蓮花燭台上燈火耀耀,打在青石磚上斑駁影絡。

趙璟就坐在榻邊,仍舊穿著白苧襴衫,一眨不眨地瞧她。

見她醒了,他勾起唇角:“窈窈,餓不餓?”

語氣平常的就像是每一個同床共枕後蘇醒的清晨。

魚酈搖頭,隻覺嗓間仍有血腥蔓延,聲音沙啞:“尋安睡了嗎?”

“都快子時,他早就睡了,你若是想他,我讓乳母把他抱來給你看。”

魚酈還是搖頭:“算了,這孩子隨你,脾氣太暴,若是把他吵醒又要鬧一通了。”

趙璟撫著她的手,輕聲說:“我脾氣不好,我以後會改的,隻要你好好的,我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

魚酈凝著他的麵,清澈的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沉默良久,才輕飄飄地說:“好啊。”

萬俟燦曾囑咐趙璟,有什麼話快說,可真當魚酈醒來,趙璟卻又不知該跟她說些什麼。

兩人之間最美好、最值得回憶的辰光便是十六歲之前的那段相依相伴的日子,可那又是最隱秘的情殤,誰也不願意碰觸。

兩廂緘默,趙璟見魚酈的精神不濟,便給她掖了掖被角,道:“你睡吧,你還有哪裏想去的,明日我還帶你去。”

魚酈擁著被衾轉了轉眼珠,“我想去相國寺,不進去聽和尚念經,我想去買相國寺外的炙烤兔肉。”

趙璟輕笑,鳳眸彎彎盡是寵溺融化其中,他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溫柔道:“好。”

魚酈越過他看了一眼更漏,趙璟會意,平開袍裾上的褶皺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這就走了。”

他出了殿門,身後隻跟了崔春良,提一盞犀角燈,身披月色融入漫漫黑色。

趙璟走後,魚酈便坐了起來,萬俟燦鬼鬼祟祟摸進來的時候正見她對著鎏金蓮花燭台出神。

“你怎麼了?”萬俟燦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今日她當街吐血,瞧上去嚴重,但其實不過是清晨飲的那盞藥在作祟。

萬俟燦醫術詭異,慣常愛劍走偏鋒,道她隻是給魚酈除一除心火淤血,做得逼真些,省得那位精明的官家看出破綻。

她完全是多慮了,今日見趙璟的模樣,活像丟了魂魄,再不似從前那睿智強悍滴水不漏的皇帝,而隻是個即將失去愛人的可憐蟲。

魚酈偏頭看她,燭影落在她的臉上,暗昧淺淡,顯出幾分憂鬱:“想起白天時他拿著蜜餞朝我走來,我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有些恍惚,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趙璟的皮囊生得極好,魚酈自小看人先看臉,這些年見慣了各色郎君,也沒有找出比他更好看的。

重逢後她總覺得他的那雙眼幽邃冰涼,藏著許多殘忍的算計,可是今日當他向她走來時,神色專注,目中清影無雙,她才恍然想起,從前的這雙眼睛是那麼清澈如水,隻容得下她,隻有她。

萬俟燦怕她不舍,試探著問:“你若是後悔了,也還有轉圜餘地,從今日起把藥停了,我就說研製出了新療法……”

魚酈搖頭。

懷念也隻是懷念,是對過去的緬懷,不能擋住未來的路。

蜀郡慘烈若人間煉獄,還等著她。

萬俟燦爬上榻來摟住她,兩人同榻而眠,清晨時醒來,合蕊端進一碗參湯。

病重的人體力不濟,需要參湯吊著口精神,趙璟想要在魚酈清醒時滿足她一切心願,昨晚讓膳房連夜熬製。

她出了殿門,馬車就候在雲階下,趙璟舍不得她多走一步路,將她打橫抱上了馬車。

隨著顛簸,魚酈道:“禁宮中縱馬是觸犯宮規的。”

趙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隻這一次,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