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酈裹著被子坐起身,一本正經道:“既然烏耶莫多要月曇回去,那你就派重軍把月曇送回去,烏耶莫多若有微詞,就說是月曇公主怕人謀害她,央求趙官家派軍護送。草原剛剛經曆了奪位之爭,其混亂不下於我們大魏,那烏耶莫多不過是小部落首領,靠著投機暗殺老可汗,奪得王帳,必然引來諸方不服。這個時候月曇若以老可汗之女的殺回去,與烏耶莫多奪權,未必沒有勝算。”
“若是贏了,我大魏軍隊便可控製王庭,邊關百年無憂;若是輸了,也必使局麵更加混亂,烏耶莫多元氣大傷,一時半會無力攻伐魏境,正好給我們喘熄之機。”
趙璟認真思索,權衡利弊,驚喜地發現這是一條妙計,比這些日子樞密院和兵部遞上來的法子高明百倍。
但他有一點顧慮:“月曇能擔起此任嗎?”
魚酈道:“戎狄可汗薨逝一年有餘,月曇能哄著官家一直把她留在京中,這份忍辱負重的本事不亞於當年官家在都亭驛為質。”
“你這是說得什麼話!”趙璟有些惱:“我同那月曇清清白白。”
魚酈微笑:“好,清白。不必有顧慮,烏耶莫多此人野心勃勃,若留著他,早晚有一戰,倒不如將戰場放在草原,官家可隔岸觀火,既避免戰火燃至國土魏民流離失所,也能搶占先機。若月曇勝了,我魏軍可順勢占領草原要塞,自此,韶關之憂可徹底解除。”
“若官家不放心,可派一得力幹將統軍前往,隻是借用月曇名號,能發揮多大作用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趙璟稍作思忖,覺得此計可行,若真施行得當,誠如魚酈所言,至少可讓韶關安寧百年。
他一掃多日頹氣,一刻也等不得,忙讓內侍召月曇入宮。
此夜注定無眠,魚酈幹脆披衣起身坐到書案後,擺出三隻茶甌,斟下熱茶。
燭光下她神情專注,身子纖弱卻底氣頗足,趙璟看得有些出神,他意識到,魚酈……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第61章
趙璟悔恨萬分
月曇是深夜被禁軍帶到了禦前。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青絲濕透緊貼著小巧的麵,裙裾滴滴答答淌著水,又是被禁軍衝入藏身的別苑強硬帶來, 周身說不出的狼狽。
魚酈將一甌熱茶遞給她, 她接過,朝魚酈投去可憐求助的眼神。
兩人雖有血緣的牽絆,但畢竟自小沒在一起生活過,說不上有什麼感情, 隻是如今魚酈是月曇唯一能握住的一根救命稻草,看向她的目光難免殷切。
趙璟在一旁冷眼看著,心道這多餘的善良。
官家自然不會紆尊降貴與外邦臣女多言,由魚酈向月曇說明兩人商定好的計策。
月曇沉默了良久,咬了咬下唇,“這樣一來, 我豈不是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
這話說得妙, 用狼來形容趙璟。
趙璟揚眉, “公主如此明義,想必也不會繼續賴在大魏, 烏耶莫多說到底也是草原的人,應當不會對公主多做為難。”
月曇臉色慘白,纖細的身體輕晃了晃, 幾欲傾倒。
她再度楚楚看向魚酈。
魚酈搖頭:“這是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法子。”
魚酈想起明德朝時, 戎狄屢屢進犯邊境,瑾穆在應對中原各路節度使起義的間隙還要分神去對方邊境之憂,那時的他心力交瘁, 某種程度上坐視了戎狄的壯大。
從那個時候魚酈就知道, 外患不除, 社稷難安。
趙璟還擔心魚酈婦人之仁,月曇朝她裝裝可憐她就會心軟,還好沒有。
他以手擎額,在一旁認真地觀察魚酈,也是今夜他才發現她真的和從前完全不同。
不過五年,真能使一個人脫胎換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