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崔春良把趙璟的藥塞給魚酈,催促她快些進去。
魚酈實在不想再跪太上皇,便蹲到趙璟身邊,將藥遞給他。
趙璟的臉上並沒有淚,眼瞼下兩團烏青,容色憔悴,顯出深濃的疲憊。
他已經換上荊服,抬頭掠了一眼魚酈,將藥接過,崔春良接著給她水,她還未遞出去,趙璟已經把藥囫圇吞下了。
魚酈盯著手裏的一甌茶水,幹脆自己喝了,把空甌送還給崔春良。
崔春良附到她耳邊低語。
魚酈壓下心中煩躁,輕聲朝趙璟道:“我還沒用朝食,你是不是也沒用?”她風寒未愈,多說句話就忍不住掩袖咳嗽。
趙璟歪頭看了她一陣兒,起身,順道把她也拉了起來。
兩人去內殿用朝食,待走遠了,譚裕忍不住靠近嵇其羽,低聲道:“國喪啊,連孝服都不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這是要幹什麼?一會兒讓台諫看見了,非得參她不可。”
嵇其羽眼觀鼻鼻觀心:“隻有你看見了,官家沒看見嗎?官家都沒說什麼,你急什麼?”
譚裕歎道:“禍國妖姬。”
嵇其羽咬牙碾他的腳,譚裕疼得呲牙咧嘴,暫且將剩下的話咽回去。
按照大魏的禮法,至親逝後三日不食水漿,雖然太上皇駕崩已經超過三日,麵對滿桌的膳食,趙璟仍然堅持不動筷箸。
崔春良道:“文正言曾說‘凡居喪,雖以毀瘠為貴,然亦須量力而行之’。官家龍體要緊,何必拘於虛禮。”(1)
這話倒有些意⑤
“可別這樣說。”魚酈道:“有人多了二兩肉,也不拿它幹人事,嗬,還不如閹人。”
福已不妨她竟會開這樣的玩笑,忍不住捂嘴咯咯笑起來。
魚酈也笑,兩人笑作一團。福已不禁悵惘:“從前隨梁都知去給娘子送畫像,說是要給娘子擇婿的,奴心裏可擔心了,就怕娘子真看上誰,就要離開春熹殿,不在宮裏住了……”
第45章
“娘子腹痛不止……”
現在再回想那段辰光, 當真像做夢一般。
魚酈後仰了身體,姿態慵懶而悵惘:“現如今我可是再也離不了宮……”
福已給她的手指纏上白絹,唇上噙著幽秘的笑:“走不了才好, 奴會一直陪著娘子的。”
到底是個孩子, 真是年少天真。
魚酈將手抬到眼前,看著纖細的指骨,手背上隱隱浮藏的青筋脈絡,想起蒙曄和萬俟燦在這隻手上的付出, 倍感淒落。
她道:“我想喝點酒。”
福已犯難:“眼下正是國喪,宮中禁酒。”
魚酈靠在憑幾上,將手搭在膝上,羅袖垂撒,青絲曳地,玉頸窈窕, 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她歎息:“國喪啊, 真是可惜, 我現如今就是想喝點酒。”
福已叫她這麼一念叨,心都酥了, 瞧著她那張美豔哀愁的臉,心想:是呀,不就是想喝點酒, 娘子又能有什麼錯。
他溜去膳房, 借著當年梁道秋留下的關係,找到管膳具茶酒的勾當官,說盡了好話, 總算討出來一小壺屠蘇酒。
魚酈的酒量並不見長, 喝下去小半壺, 不覺紗衣半泄肩頭,攏著烏發說起了胡話。
“你有沒有見過尋……江陵郡王?他是胖是瘦?飯量怎麼樣?斷奶了嗎?”
福已一邊給她披衣,一邊道:“郡王很好,錦衣玉食,就是啊……官家不大去看,乳母們倒是盡心,先頭有幾個怠慢的,都讓崔都監杖責後趕出宮了。”
魚酈目光輕垂,幽幽凝著青磚上的紋絡,半晌沒言語。
福已湊到她身前,仰起一張俊秀澄澈的麵,柔聲說:“娘子不要傷心,那就是您的孩子,誰也改變不了,待他長大了,自然會來認親娘。”
魚酈笑了,燭光下眼角晶瑩,有著剔透伶仃的光澤。
到辰時,趙璟才暫且從繁雜的政務中脫身,他負著一身疲憊進入寢殿,濃鬱的酒味迎麵撲鼻。
他皺眉看向身後的合蕊,合蕊低垂螓首,一聲不吭。
雪色羅帳翩飛如蝶翼,魚酈趴在梨花矮幾上,紗衣半傾,露出雪白圓潤的香肩,青絲如瀑灑在地上,與紗裙淩亂勾纏。
纖細白皙的手指搭在桌沿,其下是歪倒的酒壺。
福已跪在魚酈身邊,額頭緊貼著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