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1 / 3)

這個老頭兒是誰,尚書台令,昭文左相,百官之首,寧殊。

自乾佑帝在官場發際,寧殊就追隨其左右,是管家也是軍師,還肩負了他家幾位郎君的詩書指導。

趙璟的溫言示弱並沒有讓寧殊消氣,他坐在趙璟床前,硬梆梆道:“太子言行有失,觸怒聖顏,都是師之過,前朝周帝厭棄太子,命人責打太傅,某這老胳膊老腿兒,也不知能經得住幾棍。”

“老師!”趙璟變了臉色,疾聲喝止。

原因無二,那個被杖責後鬱鬱而終的太傅就是魚酈的外祖父。

氣急之下的寧殊反應過來,收斂怒容,循著趙璟的視線看向魚酈。

魚酈低頭站在床邊,裝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乖順模樣,想好了,萬一寧殊對她說難聽的話,她就哭,哭到趙璟心疼、心碎。

遲遲沒有等來指責,隻有一聲歎息:“當年裴太傅何等學識傲骨,隻可惜……”

隻可惜,後人不堪,丟盡祖宗顏麵。

魚酈替他補全後麵的話,卻極不認同。

她並不覺得她丟了祖宗顏麵,相反,她的行為才是真正秉承外祖父的那一套忠孝節義,忠君在前,她對瑾穆的忠誠至死不渝。

真正該感到羞愧的,難道不是這些滿嘴仁義道德,而行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想通這一節,她反倒輕快了,對上寧殊老邁滄桑的臉,問:“寧相國,您在可惜什麼?”

寧殊未防她有這一問,稍有滯頓,隨即道:“可惜家學不存,門楣凋敝。”

好家夥,不愧是飽讀詩書的名士,罵起人來不帶髒字。

趙璟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他雙眉緊蹙,下逐客令;“孤身體不適,夜深了,就不多留老師了。”

寧殊還未說什麼,他身後的美貌女子先站了出來,柔弱翩翩,淚水盈眶,幾欲哽咽:“有思,你怎能這樣跟祖父說話?你可知他一聽說你的事,便急著見你,生怕你有個什麼差池。”

魚酈在一旁打量這女子。

她有一雙詩畫般的遠山眉,皦玉衣裙勾勒出纖細腰身。似煙月朦朧,似秋水照花,好一個清雅文弱的佳人。

魚酈在記憶中稍加搜索,寧棋酒。

她是寧殊的孫女,當年趙璟在京中為質,身邊除了不離左右的嵇其羽,便是這位紅顏寧棋酒。

寧棋酒並不在都亭驛裏久住,而是時常往返於金陵和襄州,名義上是探望趙璟,實則暗中替乾佑帝賄賂朝中重臣。

她是個女子,並不會引起人注目。

趙璟抬頭掠了一眼寧棋酒,輕斥:“你別跟著添亂。”

寧棋酒倍覺委屈,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滾落下來,梨花帶雨,分外惹人疼惜。

寧殊站起身,道:“話不投機,是我們爺孫多管閑事了。”

他拉起孫女要走,寧棋酒從袖中摸出一隻髹漆桃木盒子,扔到趙璟的床上。

待他們走了,魚酈把盒子撿起打開,見是一株成形的老山參。

她打趣:“棋酒妹妹真心疼你。”

趙璟咳了一聲:“你別瞎說,我們什麼事都沒有。”

魚酈見他病容支離,不忍再鬧,上前輕撫他的背,哄道:“好好好,我不瞎說了,你受了這般重的傷,且好好休息吧。”

她要走,卻叫趙璟扼住手腕拖了回來。

他直望入她的眼底,“窈窈,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這五年間我的身邊有沒有別的女人,我有沒有喜歡上別的女人。”

魚酈微怔,趙璟認真地搖頭:“我沒有,你呢?你有沒有喜歡上別人?”

魚酈沒有作答。

她不明白,趙璟明明很介意,明明內心因此而痛苦,卻執拗地不肯避開這個話題,要一遍一遍自揭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