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鬢發有些淩亂,身上帶著酒氣,手裏拿著一紙信箋。一進門,就把信紙放在桌案上,啞著嗓音道:“這是你要的,和離書。”
紀棠伸手去拿,卻被他一把按住:“想要拿走和離書,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有何問題,世子爺但問無妨。”
“既然不想與我相守,當初為何又要嫁給我?”
“世子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紀棠笑了笑,抬眼道:“我十二歲時母親去世,幸得祖母庇護,才不至於流落街頭,嫁給世子爺,是為了報答祖母的養育之恩。”
他眸中閃過一絲哀痛:“僅此而已?”
“不然呢?這些年,我在魏家兢兢業業,天大的恩情也該還了,從此,你我兩清了吧?”
好一個“你我兩清”,這世間諸事,若這般容易清算,又豈會有那許多恩怨情仇。魏敘苦笑一聲,轉身:“你走吧,往後,我不想再看見你。”
言畢,緩緩抬腿往外走,走到門邊,胸中突然湧起一股腥甜,魏敘扶住門框,生生將那湧至喉嚨的血腥壓了下去。
撫了撫胸口,繼續往前走,每一步似有千斤重。出了院門,一臉焦急的阿巳急忙上前將人扶住:“世子爺這是何苦?明明受了傷還喝那麼多酒,小的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
想起晨間林中一幕,阿巳仍舊有些後怕。當他一路追趕至城外密林,隻見滿眼殘枝斷葉,魏敘持劍站立其中。他剛想下馬,隻聽得“哢嚓”一聲,一根粗壯的樹枝掉落,恰好砸在魏敘背上。
“那麼粗的樹枝砸下來,您怎麼也不躲呢?”阿巳不明白,世子爺和少夫人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嗎?怎麼突然就鬧到和離了?
“我受傷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魏敘眉心一蹙,嘴角流出一絲血來。
“是。”阿巳歎息一聲,急急將人扶回了青鬆院。
紀棠直直望著門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回過神來。拿起桌上的和離書,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
“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世夫妻。夫妻之情,恰似比翼連枝,琴瑟相和……既以結緣不合,二心難同,唯一別兩寬,往後餘生,各自珍重。”【1】
紀棠一字一句地讀著,不知不覺落下兩行淚來,吸了吸鼻子,快速抹去淚水,將和離書疊好收進袖襟裏。
“阿若,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阿若從門外走進來,有些猶豫,“少夫人……我們現在就走嗎?”
“嗯。”紀棠點點頭,“讓阿蕪把包袱先搬出去。”說著又拿出一袋銀兩,“把這些分給院裏的丫鬟,就說多謝她們這些日子的照料,往後有緣再見吧。”
“是。”
料理完玉棠軒的事,紀棠去了蘭和院,沒有進屋,隻隔著簾子,在廊下磕了三個響頭。屋裏傳來老夫人嗚咽低泣聲,紀棠強忍淚水,想伸手去掀簾子,終是忍住了。
總歸要走的,見了麵隻會徒增傷感,倒不如不見。整理好心緒,緩緩舒出一口氣,起身出了院子。
暮色深沉,待殘月高懸之時,幾人走出了永安侯府的大門,紀棠回頭望了望,心中感慨萬分。
她十四歲入這侯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經曆了一番死生輪回,才終於與之劃清界限。
從今以後,世間隻有祁陽長公主紀棠,而無永安侯府少夫人紀棠。
……
暮暮朝朝,光陰似水,轉眼就過去了一個月。天氣變得暖和起來,昭和宮中鶯燕呢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