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上望向皇後,這刻很是佩服她的鎮定自若, 果真是見過大場麵的啊, 東宮現在經曆的一切, 在她看來不過一場兒戲。
厚重的甘露門被推開了, 皇後的裙裾拖曳過覆著薄雪的甬道, 一級級登上台階, 走上了兩儀殿前的平台。
聖上已被外麵的喧囂驚擾了,倉惶地邁出門檻,見皇後來了,駭然問:“出什麼事了?東宮怎麼了?”
居上行禮退到了一旁,皇後上前攙扶住他,淡聲道:“沒什麼,三郎謀反而已。陛下別看了,小心著涼,快進去吧。”
聖上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解和詫異,“三郎謀反而已?而已?你到底在說什麼?”
皇後這才抬起眼來,“我說什麼,陛下不明白嗎?因為你的姑息養奸,因為你的刻意縱容,三郎今夜率兵攻入東宮,欲圖剿殺長兄,這正是陛下願意看見的,不是嗎?”
聖上臉上掛著巨大的震驚,“你簡直一派胡言!”
皇後聽了,將手放了下來,冷笑道:“我一派胡言,事實究竟如何,陛下心裏不知道嗎?早前你借助四子打下江山,江山坐穩後又開始忌憚功高的長子,我不曾說錯吧?你有意扶植三郎,想讓他牽製大郎,可惜你那第三子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空有滿腔野心,卻不知如何巧妙運用手中權柄。得知陛下抱恙,怕長兄即位,倉促起事,今夜率領他的龍武軍,趁著宮門禁軍交接打算一舉攻破東宮……這樣的人,陛下將來放心把江山交給他嗎?”
聖上聽得呆愣在那裏,喃喃說:“怎麼會呢,三郎他……”
皇後漠然轉過身,望向火光衝天的方向,“好在大郎從來不曾放鬆警惕,今夜方不至於被殺個措手不及。這幾日陛下不能理政,太子監國,一直住在東宮,倘或毫無防備被亂軍擒獲,陛下又當如何?”
見聖上無話可說,她方又一哂,“三郎起事,隻告知了裴氏,誰知那裴氏沉不住氣,讓人通知了左相裴直。裴直緊要關頭,到底還是選擇保全全家,將這件事秘奏了大郎,陛下說,你可是養虎為患,咬傷了自己啊?其實咱們是一家,就算站在眾山之巔,也不能忘了骨肉親情,大郎有多愛戴你,你應當是知道的,何故這樣防備他?何故戰時利用元家,戰後又百般打壓,我元氏若不歸順你,就不會為你打天下。”
這些話,在皇後心中存了許久,一直沒有機會同他開誠布公地說。到了今日,東宮廝殺成一團,她才將憋在心裏的怒火一股腦兒發泄了出來。這件事過後,不管他淩從訓怎麼發落,她都不在乎了,至親至疏夫妻,不外乎如是。
聖上被她說得羞愧,但目下來不及計較那些,轉頭問殿中監:“城中現在是誰在戍守?”
殿中監望了望皇後,皇後道:“金吾衛替了左神策軍,這個時候,二郎應當已經進宮了。”
居上焦急地東望,似乎喧嘩逐漸式微,也聽不見兵戈之聲傳來了。她問皇後:“阿娘,郎君可是平定戰事了?”
皇後點了點頭,“前後花了一個時辰,差不多了。”複轉身對聖上道,“大郎若是連這點小麻煩都不能解決,也不配當大曆太子了。眼下就問陛下,如何處置裴氏?陛下要是舍不得,我將她帶來,放在兩儀殿養著。”
聖上知道她在有意臊他,訕訕道:“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她夥同三郎謀反,其罪當誅……”
皇後接過聖上的話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