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裴望初牽她起身,為她披好披風,戴好兜帽。
“有一個好地方,殿下會喜歡的。”
兩人駕車夜遊皇城,穿過銅陵街與雀華街,來到了望春樓附近。在望春樓的後麵有一處樓閣,本是當年太成帝為宗陵天師修建七層占星閣的一部分,胡人入洛陽後焚毀了七層星閣,唯有這處沒有與之相連的矮閣幸免於難。
閣樓雖矮,但是恰能俯瞰雀華街、銅陵街、樓市街三街的熱鬧景象,能看清各處酒樓張掛的花燈,街上行人如織,香車寶馬絡繹不絕。
謝及音驚歎道:“洛陽城裏竟然還有這種好地方!”
裴望初讓她在此處稍等,轉身走了,過了約兩刻鍾,帶了許多東西回來。隻見他左手提著食盒,裏麵放著幾樣酒菜糕點,右手則提了一堆竹條紅紙。
食盒是按著她的口味點的,謝及音用油紙包著,捏起一條炸得酥黃的小魚,在最嫩的肚子上咬了一口,耳邊聽得燈市喧闐,隻覺滋味甚美。
她一邊吃,一邊看裴望初將竹條彎成一個個圓圈,好奇地問道:“你這是要給我做個球形花燈嗎?”
裴望初嗯了一聲,“莫非殿下不喜歡,隻喜歡王瞻畫的那盞?”
謝及音抬起下巴,“那要看你做的好不好看。”
謝及音對他並不抱希望,她已看過街上五顏六色的花燈,尋常花樣難入她眼,何況他隻有這幾根竹條、一團紅紙、黑炭、蠟燭,這麼簡單的材料做出的燈籠,如何能與那或鑲金嵌玉、或五彩潑墨的花燈媲美?
但心裏仍是暗暗喜歡的,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親手給她做花燈。
燈市的燭光從閣樓下漫上來,月上中天,灑下一片銀輝如霧。謝及音靠在裴望初肩頭,耳邊聽著樓下的喧囂聲,看著他將一圈圈竹條搭成一個球,錯鏤相接,像一個漂亮的籠子。
“巽之。”
“困了嗎?”裴望初側過臉來看她。
謝及音搖了搖頭。隻是瞧他生得好看,又那麼專注,故意要打攪他。
蠟燭擱在竹筒做的蠟台裏,懸在竹籠中央,他扯過紅紙,用魚膠小心糊在竹籠之外,然後以黑炭作筆,在紙上畫了幾朵簡筆勾勒的桃花。
這就算做好了,裴望初將花燈遞給她。謝及音疑惑道:“沒有提杆,這要怎麼拿?”
裴望初道:“不必提著,抱在懷裏即可。”
謝及音怕裏麵的蠟燭翻倒灼傷她,裴望初卻握著她的手,將那花燈往地上一推,讓它滾遠了。
“小心!”謝及音嚇了一跳,擔心蠟燭將花燈點燃,卻見那花燈滾了兩圈後,安然無恙地停下,裏頭的蠟燭也沒有傾倒,映得紅紙上的桃花灼灼正盛。
謝及音十分驚訝,好奇地將它撿起來,仔細打量,發現大竹籠裏套著小竹籠,銜接處是活的,不知用了什麼機竅,無論怎麼翻滾,裏麵的蠟燭始終朝上。
“這是從天授宮的典籍裏學來的,名字叫‘長生燈’,取其長生不滅之意。”
“長生燈……此物倒是奇巧。”
謝及音將花燈抱在手中來回翻動,從縫隙裏覷裏麵的蠟燭如何保持朝上的姿態。
燭光映著她的眉眼,月輝灑在她發間,像天上的仙姝好奇人間的熱鬧,偷偷溜下雲間,嗔時如花隔雲端,笑時又親切宜人,叫人懷疑拿一盞花燈就能騙走。
她抱著那長生燈愛不釋手,說道:“我要好好留著,等卿凰大一些,她一定喜歡這個。”
卿凰剛生下來裴望初就走了,連她的滿月也沒趕上,也不怪她不認得自己。今夜聽見她的哭聲比剛出生那天更有力,看來被養得很壯實。
他自身後擁住謝及音,為她擋下`身後吹來的風,溫聲道:“我是該早些回來,卿凰這段日子是不是吵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