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及音遮在帷帽後的麵容蹙了一瞬。
她想起了一些舊事。
彼時魏靈帝身體日漸衰弱,她父親謝黼已有不臣之心,欲將謝及姒嫁給河東裴家,以拉攏裴家為己用。他邀請裴家嫡支的幾個小輩過府飲宴,席間裴望初引琴而奏,琴音高妙,躲在屏風後偷聽的謝及姒十分喜歡,鬧著要父親請他來教音律。
裴望初每月來謝家兩次,有時候謝及姒心情好,也會邀謝及音同往。雖然謝及音知道謝及姒並不喜她打攪,常常隻是嘴上客氣,但及音仍會答應,隻為了摸一摸那架有明月清風之聲的“月出”。
謝裴兩家定下婚約後,謝及音再未前去旁聽過。後來,聽說裴望初將月出琴贈與了謝及姒。
“罷了,我來不是為了一架琴,”謝及音收回目光,隔著帷帽落在謝及姒臉上,“我給你的信,看了嗎?”
謝及姒麵露驚訝,“什麼信?最近給我發帖子的人太多,許是混淆擱置了。”
無論是人是物,謝及姒一向隻挑拔尖兒的用,若她身邊的侍女蠢到連嘉寧公主府的信件都分不清楚,早該被她打發了。
“那可要仔細找,”謝及音聲音微涼,“信若是被別人看見,你我都要挨罰。”
聞言,謝及姒眼裏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既然如此,皇姊何苦寫呢?”
謝及音道:“因為我總想著,若是你願意幫他呢?”
謝及姒默然不語。
謝及音說道:“父皇執意要處死裴家,一是因為起事時裴家沒有相助,二是因為破宮時裴道宣一箭傷了他的左腿。如今裴道宣已死,裴家闔族已倒,父皇的怨忿也該消了。裴望初曾與你有過婚約,若你肯出麵求父皇,隻保他一人,還是有希望的。”
“三公議罪給裴家定的是謀大逆,連隴西裴氏旁支都難逃罪責,何況裴望初是裴氏嫡子,裴道宣的親弟弟,”謝及姒哼了一聲,“當初裴家尚不肯念及與我的婚約相助父皇,如今卻要我去救裴望初,是何道理?”
謝及音問:“你不想他活嗎?”
謝及姒答道:“我自然想讓他活著,可若要我搭上公主的榮寵、搭上我的名聲去賭,我不願意。”
謝及音歎了口氣,“父皇寵愛你,未必——”
“寵愛?嗬!”
謝及姒冷笑一聲打斷了謝及音,如今她已有些不耐煩,玉容微蹙地睨著謝及音道,“你我姊妹向來不親近,你與裴望初也不過泛泛之交,我還在心裏疑惑,想依你這萬事不留心的性子,怎麼會求到我千萼宮來,原來心中另有主意!怎麼,我的好姐姐,你當真以為父皇冷落了我,就會想起他另一個好女兒來?”
謝及音知道她誤會了,解釋道:“我無意與你爭什麼。”
“這話你自己信嗎?”謝及姒反正是不信。
七歲之前,謝及音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姑娘,汝陽郡守勢大,有些想與謝家聯姻的士族便將目光對準了她。謝及姒至今仍記得嫉妒的滋味,她幼時常常想,一個生來頭發盡白、性格孤僻的怪物,為何能憑借出身就得到所有恩寵。明明論容貌、才華、名聲,自己才是謝家更願意對外提及的姑娘。
若是謝及音傲慢惡毒,謝及姒還可以恨她,可她偏偏性格柔弱近乎可欺,像她那短命的娘包容她娘一樣,包容她的放肆和僭越。這使得謝及姒沒有道理恨她,更使得家裏沒有人與她同仇敵愾,認為謝及音配不上嫡出的身份。
這種嫉妒直至她母親被扶正,她也搖身變成嫡出後才被漸漸撫平。此後謝及姒常常心想,自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