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1章 一疏

這是閔疏被關押在長寧王府私牢的第二十五天。

燭光黯淡,火苗閃躲著陰風,閔疏的影子忽明忽暗,濕氣從泥牆縫隙裏鑽進來,像是暴雨來臨前的征兆。

閔疏平日裏是見不著光的,這間牢獄裏沒有窗戶,隻有帶著倒勾和鐵刺的皮鞭。

此刻侍衛點燃這根紅燭,隻不過是為了讓他看清眼前的這紙供詞。

確切來說,是他想做,但還沒做成的罪狀書。

閔疏喉嚨幹澀嘶啞,萬分艱難地吐字:“我……不……認!”

坐於案幾前的幕僚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將他拖到自己麵前來,把他的臉按在供詞上,厲聲質問:“你夜闖王爺書房暗室,伺機探取王府機密。你是王妃陪嫁,是王妃指使你,還是文相指使你!”

閔疏被按在案幾上動彈不得,他的手被反剪在腰後,動彈不得。

他虛弱的目光落在狀紙上,映入眼簾的就是“刺探機密”四個大字。

是了,這的確是他此行的目的。隻是天公不作美,長寧王甕中捉鱉,他中了計,隨即就被悄無聲息地押入了長寧王府的私牢。

但他決不能承認刺探機密的罪行,他知道自己一旦招認,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對王爺忠心耿耿!”他奮力掙紮,被打斷的鼻梁在證詞上蹭出一片烏黑的血印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的喉嚨幹啞,說完就開始咳嗽,噴出一桌子血沫。

幕僚嫌惡地避開,用力扯住他的頭發,把他從桌子那頭拖過來,盯著他汙髒的臉,陰鷙地冷笑:“這裏多的是刑具,你還剩下幾樣沒嚐過”

他說著把閔疏的腦袋往下重重一摔,看也不看他,抬手怒道:“來人!先斬他一隻腳!”

閔疏被這一摔砸得頭暈目眩,再也發不出聲音來,直直地暈死在地。

再醒來的時候,紅燭還剩下個尾巴。

閔疏是被冷水潑醒的,外麵大概是下起了雪,冷意貼著牆根往他身上鑽,他冷得牙齒直打顫。

他一回過神來就扭頭去看自己的腿,幸好還在。他剛要鬆一口氣,就聽到牢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鎖鏈砸地的哐當聲。

片刻後腳步聲一轉,數十個帶刀侍衛在牢門外盡數排開,然後所有聲音都安靜下來,隻有紅燭在劈裏啪啦地迸濺出火星子。

閔疏死死地盯著走廊轉角,看見一雙黑色的羊皮靴子穩穩地走進來,然後立在他跟前。

他費力的抬頭去看,隻能認出黑色的長毛披風裏露出的半張下頜分明的臉,和他大氅上盤踞的五爪金龍。

閔疏知道這個人——長寧王,他的姐夫。

可惜的是,長寧王顯然並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個深藏不露的小舅子。

這樁婚事成了謀權的籌碼,對長寧王手裏兵權虎視眈眈的除了垂簾聽政的太後,還有閔疏的父親文丞相。

半年前先帝崩逝,長寧王遠擴邊疆二十裏,壓著五國來使割城求和,先斬後奏逼五國君主簽訂長達十年的喪權條約,而後帶著兵馬凱旋歸朝。硬生生給了當朝新帝一個又快又狠的下馬威。

一時間朝臣站位分明,而閔疏的父親文沉身居一品丞相,明麵上就是個切切實實的保皇派。

梁長寧身著重甲上了鴻門宴,當日就受封長寧王,賜婚文家嫡大小姐文畫扇。誰都心知肚明這是一道不懷好意的聖旨,但梁長寧眉頭都不皺就接下了。

他給了丞相府三百擔聘禮,而丞相府回了他一百二十擔嫁妝——其中就有閔疏。

但梁長寧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文沉的私生子,也不知道他是懷有何種目的作為陪嫁侍衛走進長寧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