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有些怪怪的,她跟李檣也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
李檣忽然在此時又笑了一聲。
勝玉抬眸看他。
這人怎的這般高興。
李檣趕緊擺擺手,再握成拳抵在唇畔,“抱歉,我隻是又想起來,你方才滾來滾去,真像隻……豬崽。”
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勝玉擰著頭發的手不由得使力,悶悶的目光從他麵上一掃而過。
李檣迎上她的目光,似乎意識到自己的錯處,於是試圖收斂。
可惜他最後也沒收住,反而放聲大笑起來:“你以前可厲害得很,當著夫子的麵也敢爬樹捉鳥,學堂裏的學子哪個沒被你揍過?今日看你吃癟,確實有幾分趣味。”
提起以前那些混賬事,勝玉有些訕訕。
畢竟小時候她惹的人多了去了,每天到夫子到爹爹跟前告狀的人絡繹不絕,李檣也被她揍過,也曾是告狀的苦主之一。隻是她從未賠禮道歉,惹完一次下次還敢惹,許多人因此恨她怕她。
李檣今日救她,實在是以德報怨,勝玉越發心虛,不斷向他投去偷覷的目光,這一看,卻有些愣。
李檣正直直盯著她,一眨不眨,形狀優美的雙眸中似是漾著溫暖的情意,像是湖泊,一半波光粼粼引人向往,一半在雲影下深不可測拽人沉溺。
勝玉愣了下,垂下眼睫避開。
李檣這人家世優渥,自幼便好似那渾身上下鑲滿寶石的孔雀,一顰一笑皆是風流瀟灑,好似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迷倒一般,因此這含情脈脈的眼神,應當隻是他習慣使然,與她並無幹係。
李檣又一本正經道:“從前不愛拘在學堂裏,可這些年在外麵以命搏命,再想起當年在學堂中的事,才覺得唯獨那段日子珍貴有趣。”
“以命搏命?”勝玉不想和他追憶往昔,順勢轉了個話題。
李檣唇角輕微地勾了勾:“你從不聯絡我,自然不知道我這些年在做什麼。”
他語氣似是含著嗔怪,那點情緒仿佛看不見的小鉤子,勾著人。勝玉又打了個抖,嗬嗬笑兩聲沒有接話。
李檣自顧自地道:“我去過大羅,金支,淮下,旌州,打了數不清的仗,現在被派到金吾郡來做郡守。”
郡守,是金吾郡最大的官,而那個朱老爺橫行霸道的雨靈鄉,也不過才是金吾郡裏的一小塊指甲蓋而已。
勝玉聽在耳中不由眼前一亮,但隨即又暗淡下來。
李檣隻比她大一歲,今年也才十八,可他已經遊曆過那麼多地方,身披榮光,而她這麼些年什麼正經事也沒做,連活著都已經要費心竭力地鑽營,更何談其它。比起李檣而言,她顯然是一身塵灰。
勝玉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就像這幾年的每一個日夜一樣,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忘了。可是站在李檣麵前,聽他風輕雲淡地說著於他而言極尋常的事,勝玉心中還是蹭的一下鑽出密密麻麻的豔羨和自卑,壓得她有些呼吸困難。
好在李檣似是覺得沒意思,不再說這些,轉而道:“總之無趣。今日碰見你,才叫我有幾分歡喜。”
他說完,隔著衣袖拉起勝玉的手腕,把她推進另一間客房裏:“你餓了吧?坐下吃點。”
桌上琳琅滿目,擺滿了茶具、桂花酒、水鄉特有的各色鮮花餅,勝玉和他隔桌對坐,目光忍不住落到那些點心上。
她饞得口舌生津,這些吃食,她已經很久沒碰過了。
李檣微微垂眸,長睫輕掃,將對麵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再落回自己麵前的茶杯上。
茶也是花茶,比起炒茶少了幾分鹹膩,比起濃茶又多了幾分清香,柔軟馥鬱的氣息團成團地往鼻子前鑽,頗討人喜歡,就是不愛茶的小孩子也不會拒絕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