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訂在一個月後的溫哥華,請柬都已經發了出去,國內有限的一些朋友會包機前往。
母親特地打越洋電話回來:“你就把一任男友帶回家給我們看過,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你們還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互相包容些,知道麼?畢竟……”
這一句“畢竟”,道出母親的多少辛酸。
“媽,我懂。我知道該怎麼做。”司嘉怡嘴上說道。
心裏卻已默默補全母親想說的話:畢竟你的名聲這麼不堪,丈夫不在乎這些,對你來說是難得修來的福氣,你要惜福。
婚禮前三天,一幫人分批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轎車。多多的家教也受邀參加婚禮。
多多已經開始習慣與這位家教相處,他們二人同乘一車,而司嘉怡所在的車上,隻有她與姚子政。
從籌備婚禮那天開始,這是司嘉怡第一次和姚子政單獨相處。
姚子政負責開車,司嘉怡坐在副駕駛座,幾十公分的距離,氣氛冷凝。
他看前方,她看窗外。
司嘉怡聽見他歎氣,“沒什麼話想對我說?”
她微微一動,似要轉回身來,可刹那之後身體又定格住,依舊側向窗外。“多多對人多的地方會有點恐懼,到時候進了機場我們得多注意點。”
“吱——”的一聲。
姚子政猛地刹車。
司嘉怡一驚,他已經傾身而來,掌心扣住她的後頸,忍不住逼她回視。
“我算看明白了,你收下我的戒指,肯結婚,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彼此折磨。”
司嘉怡幾乎是粲然一笑,可這笑容到達不了眼底,虛虛地浮在表麵:“我倒是不明白,你之前明明說不屑於套牢我一輩子,一次就夠,後來為什麼又反悔?把戒指寄給我。”
幾乎是短短的眼睫的距離,兩人橫眉冷對,互不相讓,最終姚子政猛地鬆開手,司嘉怡也樂得安坐回座椅中,等他重新發動車子。
漫長的時間過後,所有人都已抵達機場,姚子政把車子開去停車場,司嘉怡則去尋找兒子。
家教正抱著多多疾賺正碰到司嘉怡迎麵走來。
司嘉怡見家教這麼急,不禁問:“怎麼了?”
“孩子想上廁所。”
司嘉怡正好陪他們一起去。
臨到廁所門口,司嘉怡的手機響了。
進了條短信。
“我寄戒指,是因為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告訴她,我真的很愛她。”
周圍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遠離了司嘉怡似的。靜靜的,靜靜的,司嘉怡仿佛看到一個男人倚著車身,拿著手機,一貫的平靜神情下,藏著無數暗湧。
打字,刪除,再打字,再刪除,周而複始,直到最後一次,差點又要不留一字地關閉對話框,終於狠下心,發送。
司嘉怡看著這條短信,深深陷入魔怔般動彈不得,卻突然,身後的廁所方向傳出一聲驚叫:“站住!”
司嘉怡猛地回神,隻見家教從廁所裏追出來,司嘉怡循著那追趕的方向望去,一個男人正抱著孩子瘋狂地朝機場外跑。
孩子已嚇得嗷嗷大哭,司嘉怡驚得手機掉落在地,連忙追去。
那人抱著孩子鑽進車裏,司嘉怡從不知道自己能跑這麼快,可她腦中什麼想法也沒有,隻知道拚命地衝過去攔車。
那輛車絲毫不避,不顧一切地衝向前,司嘉怡已經完全顧及不到自己在以肉身擋車,司嘉怡幾乎能看見駕駛座的那個男人瘋狂到發紅的雙眼。
眼看車子就要迎麵撞來,司嘉怡的手臂猛地被人扯住,她被扯上人行道的下一瞬,車子擦著她的膝蓋,瘋狂駛離。
司嘉怡貼在對方胸膛上,腦子“嗡嗡”地響,終於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迎上姚子政焦急的雙眼:“那個人好像是……是丁睿!”
婚禮行程全部取消。
報警過後的7個小時,依舊沒有丁睿的消息。
司嘉怡去醫院包紮了膝蓋,一瘸一拐地趕回警局,抓住人便問:“有沒有消息?有沒有消息?”
剛從負責案件的警察辦公室出來的姚子政上前扶住她。
司嘉怡從警察那兒問不到消息,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姚子政身上,一雙眼睛帶著詢問,帶著不確定,帶著心急如焚,看著他。
姚子政無奈。
司嘉怡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姚子政攬著她坐到長椅上。神情已是一夜之間蒼茫。
連他這麼內心強大的人,都要被擊垮了。
不僅警察這邊沒進展,道上的朋友也沒收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丁睿從療養院逃出來之後,沒有找過任何人,直接就對孩子下了手。
姚子政陪她坐了會兒,驀地起身:“我去抽根煙。”
司嘉怡點點頭。
她坐在長椅上,任心急如焚的思緒將自己割裂。
姚子政到室外抽煙,頭頂上的路燈將他身影拉長得十分淡薄無力,煙頭一閃一爍,偶有火星灑灑墜落,像極了孩子那雙晶瑩的明眸。
他的手機在這時候響起。響了半聲姚子政就已接起,分外著急。
對方不說話。
姚子政當即醒悟:“丁睿?”
一支煙的工夫都還沒到,司嘉怡就見他從外頭回來,焦急地穿過走廊。司嘉怡趕緊上前。
因為太急,牽扯到膝蓋上的傷,半邊身體瞬間疼得沒了知覺,可司嘉怡仍快步來到姚子政麵前:“怎麼了?”
姚子政目光一閃,似乎有所顧忌,但很快恢複尋常神色:“警察讓我過去一趟。”
司嘉怡又一次失望地坐回。
姚子政隻留下一句:“你在這兒等著,哪也別去。”就匆匆離開。
姚子政最終在已拆遷一半的工地上找到丁睿。長期的精神壓力與藥物治療將這個人折磨的已無人形。
姚子政一路走過這片殘壁斷隅,目光雖一直直視丁睿,餘光卻已將周圍掃遍。沒有多多的蹤跡。
“孩子在哪?”
丁睿似乎連麵部肌肉都已失控,要笑,笑不出:“他現在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我發現你不是單獨來的,那他還能不能活著出來,就成問題了。”
“丁睿,你不要忘了,多多不僅是我的兒子,更是婭楠的侄子。”
丁睿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一瞪:“別跟我扯血緣這一套。憑什麼你們能夠一家團聚,我和婭楠卻要生死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