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看著池旭堯來,嘲諷一笑:“沒想到最後是你……我與池維竹爭了那麼久,最後竟便宜了你。”

池旭堯想說,這與他而言,並不是什麼便宜。但是這種話,皇兄或許並不能理解吧。

池則寧見他沒有回答,似乎也不屑回答的樣子,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他昂起頭,藏住了自己的難堪,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我?你逼死了母後,想必對我也不會心軟。”

池旭堯並不辯解,而是忽然問道:“兄長,你還記得蘇小月嗎?”

誰?

池則寧蒙了,完全想不出來這是誰,他幾乎疑心池旭堯是在戲弄他了。

池旭堯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耐心的解釋道:“在書畫街的那場大火中,我救下的那個女子,她十四歲,被那場火燒死了。除了她,那場火還燒死了十五人,餘下的十八個姑娘,也被你下令殺了。”

那都是幾年前的舊事了。

池則寧靠著那場火,第一次擊敗了池維竹。

“兄長不記得她們,我午夜夢回,卻總是見到她們。從前我不能替她們主持公道,就連在夢中都會羞愧見到她們,現在不會了。”

言下之意,池則寧聽了出來。

池旭堯看著兄長身上那件染血的龍袍,隻覺得諷刺。他搖搖頭,道:“皇兄走的時候,若是想穿著龍袍,我也不在意的。”

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池旭堯吩咐柳盛:“此次逼宮的北衙禁軍,凡有官職的,一律處死,餘者全部免除軍籍,自行歸家,三代以內不得從仕從軍。”

見柳盛應下,池旭堯也不必再留守此處了。

他和何明德剛轉身要走,就聽背後忽然傳來了池則寧的聲音。

“堯兒。”

這許久未聽到的稱呼,讓池旭堯也失神片刻。

池則寧知道,這或許就是他們再見的最後一麵了。他或許應該大罵或者詛咒,但是不知為何,他最後說的卻是別的。

“堯兒,哥哥從你待你,確實是真心實意,母後也是。”

池旭堯的反應完全出乎池則寧的預料。他笑了一聲,好似有些憐憫:“這個事實,我比兄長要早知道啊,但是那並不會改變你們的決定。兄長或許也不相信,我曾經待你們,也是真心實意啊。到了這種時候,再說這種話,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已經不需要了。”

這次,無論池則寧再說什麼,池旭堯都沒有再回頭了。

池則寧站在原地,想,他不相信旭堯的真心實意嗎?他一直都相信的,他隻是信不過人心。

倘若不是他和母後的猜疑,他們現在的結果應該是完全不同吧?

倘若沒有多此一舉,他有旭堯的輔佐,早晚登基為帝。他實在是後悔了。

柳盛將軍負責押送他去久居,等待宣判。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命中注定,他們經過了飛鸞殿,變故開始之處。

飛鸞殿內,被火燒過的痕跡完全消失,綠樹又已經探出樹梢,鬱鬱蔥蔥地一片,一切都與幼時記憶別無二樣。池則寧盯著那棵樹看了很久,想到旭堯幼時曾攀上去過,下不來,隻有在自己來了以後,毫不猶豫地跳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是皇子,絕不會在天牢裏,等待一杯鴆酒。

這裏就很好。

池則寧推開士兵,突然跑了出去,觸牆身亡。

柳盛將軍本樂意攔住,卻沒動。

挺好,他自己選擇死,挺好。他看著池則寧在地上抽[dòng]兩下,血蔓延開,慢慢沒了氣息,才道:“去回報太子吧。”

*

無極殿。

柳盛把消息回報了皇上和太子。

池旭堯隻是沉默了一會兒,什麼都沒說。

皇上被池則寧逼宮,但是當這個兒子真的死了,卻也沒有什麼高興。他隻是疲憊地重複道:“既如此,安葬了吧。”

更多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他心裏重複地想著,又沒了一個兒子,到底是為什麼呢?

百官難免要勸慰幾句,七嘴八舌,吵得人煩躁時,忽然聽到皇上道:“朕,決意禪位於太子。”

這消息太過突然,百官都反應不過來。

“皇上龍體康健,怎麼……”

皇上沒有回答,隻是吩咐一聲:“禮部和欽天監一起,擇日操辦。”

說罷,就疲憊地徑直離開了。

太子也沒有謙讓的意思,跪送皇上離開。有些還不在狀態的大人,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在一場排好的戲中,當即閉口不言。

尤其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半個月後就開始了。

寅時,太子和他的夫君已經被人伺候著換好了朝服。

何明德看著身邊的人,初見時還是個一蹶不振的少年郎,現如今已經完全是一個沉穩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