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我現在的主張是希望您離開這裏。】
……多麼誠實的筆記本,這是能當著她的麵說的事嗎。莊遲想。而且剛才不是說了是它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來的嗎?怎麼現在又想讓她走了?
【理由:最初將身為創作者的您帶到這裏時,是因為我有希望您去做的事,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您的存在,會讓這個世界受到一定的威脅。】
“威脅?”莊遲困惑地皺起眉,“為什麼?我又不會去做什麼壞事——”
【當一個人被槍指著,他不會因為那把槍還沒有扣下扳機而感到安心。】筆記本頓了一下,續道,【而我判斷,您現在對這個世界的威脅度遠大於一把指著人的槍。】
【在我做進一步的解釋之前,我希望您先回答我的問題。】
【您也像皮格馬利翁愛著伽拉緹一樣,愛著顧溪眠嗎?】
它看起來很執著,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個問題,莊遲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句話上,沒有做聲。
……愛?莊遲想。像皮格馬利翁愛著伽拉緹一樣……也就是戀愛的情感的意思吧。
她過去沒有深入去想過這個問題。即使她很清楚,如果她是皮格馬利翁、那麼她的伽拉緹隻會是顧溪眠,但莊遲依然不曾往這個角度考慮過,仿佛下意識避開這個選項。
如果將“愛”這個詞弱化一層,變成“喜歡”,那麼莊遲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她當然是喜歡顧溪眠的。早在她腦中還隻有顧溪眠的雛形開始,莊遲就喜歡她的女主角,她傾注了無數的心血,毫不吝嗇用天花亂墜的美好詞彙去形容,將她能想到的所有優點通通給過去,堆砌出一個在她眼中無比完美的顧溪眠。
而現在莊遲真正遇到了顧溪眠,說實話,和她原本想象中書裏的女主角並不完全一致——更加生動,更加優秀,更加閃閃發光。
顧溪眠完全是她喜歡的樣子。莊遲對這點毫無疑問。
那麼愛呢?
好重的詞。莊遲想。
她對顧溪眠的感情已經混著夠多東西了。最初是發覺自己幼稚的創作給眼前活生生的人帶來了困擾而想要盡力對顧溪眠更好一點,後來又因交際漸漸變多而成為說得上話的朋友,再之後得知顧溪眠竟然知道這裏是本書、她出於某種不好的預感而瞞下自己的身份,懷揣著秘密與顧溪眠相處,微妙又愧疚。
莊遲沒有去愛過一個人。但她想到這裏,腦中首先冒出的念頭卻是——連最基本的誠實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愛她呢。
思緒像是突然被丟進石子的湖,波紋破碎而不成形地蕩開。莊遲感到混亂,她覺得自己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去思考這個看起來很神通廣大的筆記本想要的是哪個答案,然後投其所好地說出來。但她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思考轉向那個方向,她難以自已地去想她是否愛顧溪眠這個問題,腦中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想法,比如顧溪眠應該早就厭煩於Alpha的追求了,再比如她是顧溪眠在關於世界秘密之上的唯一“同伴”,她怎麼能辜負顧溪眠的信任去生出這種想法,歸根到底——
……怎麼樣才算是愛?腺體已經自顧自地疼了好一陣子,莊遲頭昏腦漲地想,是一種本能嗎?是一種欲望嗎?是Alpha和Omega在天性上的互相吸引嗎?她在這個世界裏最大的願望是希望顧溪眠過得好,想要顧溪眠不需要每天戴著會讓她覺得難受的信息素抑製環,想要顧溪眠不會碰到不合理的劇情和會傷害到她的事——這算是一種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