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安看著眼前這個囂張的李陵，感覺這個人確實有意思。前世能自己招募五千步卒出塞和匈奴人玩命的人多少有點彪。
如今李陵這家夥複蘇之後作為使者孤身前來談判，居然會做出這種可以稱之為挑釁的行為，尤其他對麵這個人是一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郎。他不知道什麼叫年輕人就是氣盛嗎？
匈奴部前腳剛剛逼著沈家平民當炮灰，這李陵後腳就來趾高氣揚的挑釁，是真沒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啊。
沈平安自問，若他真的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那現在應該已經下令把李陵的腦袋砍了，給冒頓單於送回去了。
“李陵首領，你自己也說的很清楚了，匈奴部還有超過十四萬大軍，這些人顯然太多了。這次北疆大戰，其他各部族都損失不小，隻有你們匈奴部筋骨未傷就退回去了。這同樣會破壞草原各勢力的平衡。”
“這談判有很多種談法，以我看咱們可以再打幾仗，各自認清自己後再坐下來談。”
沈平安說完這幾句話後，就準備安排人把李陵送走。
“沈二公子，你可要為你所說的話負責任啊。你知不知道你這幾句話意味著多少人要無辜慘死。”
李陵對沈平安的反應也感到有些意外，在他看來沈平安派出了使者，哪怕是有拖延時間的打算，那也是戰鬥意誌鬆懈的表現。一個剛接觸戰爭的毛頭小子不可能有戰鬥到底的決心，他就是用匈奴部的實力和繼續戰鬥的災難後果來恐嚇見識淺薄的沈家少爺。至於說最後那一句也不過就是李陵的激將法罷了。
少年人都都虛榮，又想證明自己。李陵本想用一句小娃娃當不了家做不了主刺激一下沈平安，他可不想真的去和沈永興談判。那一位可真的是從死人堆裏殺出來的，去找他談判匈奴部一定會陷入被動。
如今沈平安這個在李陵看來年僅十七歲的小娃娃居然也這麼難纏，實在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到最後也隻能再拿出數萬平民生死這最重的一顆籌碼拿捏一下沈平安了。
聽完李陵的威脅，沈平安拉下臉來目露殺機。
“你們手中的那些平民就是匈奴部的保命符，你們若是再敢殺害平民，我沈家保證不讓任何一個匈奴部胡人走出三山郡。”
“有句話說的好，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平民就是沈家的逆鱗，也是我大漢民族的逆鱗。一戰把你們匈奴十四萬大軍徹底埋葬在這三山郡，必然可以震懾草原上其他部族。我沈家可滅絕，隻要有意義，我們不介意和你們匈奴部同歸於盡。”
“你說了能算？”
這次李陵是真的不信沈平安一個少年郎可以為一個兩百年家族做出生死抉擇。
沈平安站起身，直視李陵的雙眼。
“和談這種事我說了不能全算，但拚死戰鬥到底，我說了就算。其實在我父親率軍前往肅州的那一刻，我沈家上下就做好了舉族戰死的準備。”
李陵這一刻有些失神，他看著眼前的少年有些恍惚。他在這個少年和沈家的身上看到了許多人的影子，有他爺爺李廣，他三叔李敢，甚至有衛青、霍去病。他李陵年少時也曾立誓要效仿父祖，慷慨悲歌為國征戰，到頭來卻活成了一個笑話。
“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知道戰爭到底意味著什麼嗎？你拉著數十萬軍民和我匈奴部死拚到底，你們沈家到最後青史留名，那些跟隨你們的將士和百姓處了得到死亡和苦難，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自此次大戰爆發以來，僅僅跟隨我作戰的將士就已經戰死了超過萬人。他們中有我的朋友，也我的生死兄弟。有位老人告訴我，大漢和草原民族的戰爭已經持續了數百年，而且還會持續下去，這是兩個民族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進行的戰爭。還有個人曾說過他之所以作戰，是為了那些曾今為他而戰的人作戰，為那些不能作戰的人作戰。我北疆軍民浴血奮戰是為了九千餘萬大漢子民，我們無怨無悔。若有機會我沈家會把所有追隨我保家衛國的男兒都寫進史書！若是沒有機會那些死難者也不會介意陪著我沈家共赴黃泉。”
原本站在旁邊一直沒有插話的聶鵬，這一刻眼中放光躬身道：“末將聶鵬願隨公子共赴黃泉，雲湖城全體守軍願死戰到底。”
李陵看著眼前這兩個人，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有些虛弱的靠在了椅背上。安遠侯沈永泰為了安定漢帝國北疆可以說是放棄了自家的領地，也放棄了自己的家人。沈家麾下戰士的所作所為也讓李陵無顏，所有被攻克的沈家屯堡中的屯兵全都拚死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他突然發現前世的他真的隻是一個膽小鬼，一個小醜，匈奴單於放走了他的那些兄弟後，他就該自殺的。因為他這麼一個自大的懦夫連累全家被殺，害的友人受刑，實在是不忠、不孝、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