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她第一次和爹娘一起吃飯，乳娘也被特許的與他們一起用餐。夫人不斷給莫梨兒夾菜，那些菜都是夫人讓乳娘去廚房挑選食材，安排人做的，大都是她喜歡吃的。
她表麵吃得開心，心裏卻還是有個疙瘩。
時間過得飛快，離婚期僅剩一天，尚書府到處都在緊張的布置張羅，到處掛著紅繡球，燈籠，貼著囍字。
夜裏，乳娘端著嫁衣進了她的閨房，將盤子放到桌上，讓她坐到鏡子前，為她梳頭，跟她講話。
莫梨兒看著鏡中的自己，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美的不可方物，可乳娘卻兩鬢生出了白發，曾年輕時漂亮的眼睛，也皺紋橫生。
“娘，你好像老了。”莫梨兒的聲音很輕。
乳娘手中的動作停了下，看著鏡中嬌俏的人兒，笑道：“怎麼又叫娘了？”
“叫習慣了，一時間改不了口。”莫梨兒苦笑，卻還是開玩笑的口吻，道：“反正明天嫁出去了，在想回來叫你一聲娘都不容易了！現在也沒人，不怕夫人聽了傷心！”
“梨兒。”乳娘加重了聲音，微皺起眉，一邊梳頭一邊訓斥道：“你叫我娘可以，但不能在管夫人叫夫人了，那才是你親娘。”
乳娘是現在府中唯一還叫她梨兒的人了。
莫梨兒看著鏡中的乳娘，溫暖的笑道：“是是，你們都是我娘。”
乳娘跟著笑了，感慨道：“乳娘老啦！你也長大了！想你小時候啊，送你上了山，我一個人在那小山村裏，實在無聊得緊，就繡花拿到集市上去賣，想著自己也要賺點錢，以後給你買好的嫁妝，哪知時間過的快……”
乳娘說著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莫梨兒側過身，伸手抓住乳娘拿梳子的手，安慰道：“娘，不說這些了。”
乳娘點點頭，換了話題，又開始叮囑她嫁到王府後要注意些什麼，防範些什麼，大多是讓她記著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心叵測，不要太相信別人，若有關於莫芸兒的線索，可以讓信任的丫鬟給家裏捎個信，但千萬不要主動去調查些什麼，這些事莫忠元自有安排，她隻要做到明哲保身就行了。
莫梨兒隻是安靜的聽著，點頭附和。
夜深了，乳娘離開後，她才走過去看桌上放的嫁衣，這才發現，嫁衣旁邊放了一塊真絲手絹和一支花簪。她揚起一抹笑意，伸手拿起花簪和手絹，隻見手絹一角繡著一對鴛鴦，繡工工整細致，十分好看。
她側過臉去，看著關上的門，心中五味陳雜。
翌日，天際破曉，雞還未打鳴，尚書府的下人們就都已經起來忙活了。
莫梨兒聽著外麵吵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也被吵醒了。她起來正穿衣服，門就被敲響了，芝瑾在門外喊道：“小姐，小姐該起來了！今天可不能睡懶覺了！”
“進來。”莫梨兒剛說完，門就咯吱的推開了。
芝瑾見她已經穿好了平日穿的衣服，先是微怔，隨後關上門，一邊走過來一邊笑著說：“小姐，你也真是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還穿平日的衣服？快脫下來，奴婢給你換嫁衣！”
莫梨兒的目光落到桌上的盤子裏，那明豔豔的紅色甚是好看。
她脫下平日的衣裳，芝瑾為她穿上嫁衣，細心的整理好封腰後，又招呼她到梳妝鏡前坐下。芝瑾的手放在莫梨兒的肩上，開心的笑道：“小姐，您稍等，夫人馬上就來了！”
莫梨兒微皺起眉頭，剛說出“她來”兩個字，夫人就笑著進來了。
“來。”夫人接過芝瑾手中的梳子，站在莫梨兒身後，看著鏡中嬌俏的姑娘，又笑著紅了眼眶。她給莫梨兒梳頭，輕聲道：“你長這麼大，娘還是第一次給你梳頭呢！”
莫梨兒隻是微笑，沒有搭話。
夫人為她戴上鳳冠，又是喜極而泣，讓她站起來，一麵為她整理嫁衣，一麵誇她漂亮。
一切收拾好了，夫人就含著眼淚定定的看她，眸中滿是慈愛和不舍。夫人抬起手，輕輕放到她的臉頰上，歎了口氣，滿是歉意的低聲說：“孩子，娘知道，娘都知道，隻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娘隻求瑞陽王能善待我的女兒，讓我女兒此生無憂。”
莫梨兒抬手握住她的手，和她對視著，半響，嘴角扯出一抹笑，道：“娘，你放心，芸兒……會照顧好自己的。”
“嗯。”夫人哽咽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屋子。
莫梨兒這才轉過身，看著梳妝台上放著的那支花簪，走過去拿起它，照著鏡子將它插在了頭上合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