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哀牢重逢(1 / 3)

楔子

“佛的浪漫以時間為根基,三千萬恒沙,一彈指六十瞬間,佛說,這裏麵都是千千的浩劫。

佛憨厚的笑顏裏,早已經深刻洞悉了世俗的奢望:永恒與瞬間的完美融合。”

“切膚之疼,非時光不能消磨。然而浮生苦短,又有多少時光給我們磨繭?

佛在我們身後喃喃:簷頭滴水,從簷角至台階,是一瞬?一世?還是千百劫?

傷了我們的人的笑顏,傷心人的笑顏,從綻開到落寞,是一瞬?一世?還是千百劫?”

“月華如水,我隻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千百劫裏,就讓我貪戀這一世吧。我對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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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死了,就這麼死了,死得這麼突然。從沒想過無所不能的他,為了找我喝下長生不老酒的他,竟然就這樣拋下我走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協助FBI找到異形的屍首後,我回到哀牢山,一個人呆在喏大的空山裏,足足半月之久。師父早把這裏的莊園買下,整片山脈都是他的地產。我知道他不會任由這裏給政府劃走作旅遊景點,這裏對他太重要了。

在這裏,我今生第一次見到了師父。所有的記憶從那一刻起,日漸蘇醒。但是我,沒有選擇回頭,直至他死。

那是八年前的七夕夜。七巧節,花燈會。

梅花開似雪,紅塵如一夢,枕邊淚共階前雨,點點滴滴成心痛。

我和PAUL計劃在暑假裏遊遍中國名山大川,嚴格說來,對比另五大嶽,哀牢山不算聲名顯赫。但不知何故,我還是將它列入了我們的行程表。

行至山腳,酒肆落致,卻見遊人們圍著一處卜卦攤,近前一看,原來今日乃雲南神算段九公親自開壇送卦,一年一度,我們撞上了好時辰。段家世代卜卦為生,且代代獨子,生而皆盲,我僥有興致,拽了PAUL鑽進人堆,落座後段公望我良久,說來也奇,分明是盲人,那無芒雙瞳卻仿佛將我端詳了個仔細,我隨眾人伸手給九公摸骨辨命,觸摸我掌紋時,段公一怔,即而深長歎息。“怎麼了?”我吃驚不小,“姑娘命中恩福延厚,惜姻緣宮內哀宿照命,須小心化渡。”“哀宿照命?”我一頭霧水,九公撚須吟來:“哀宿者,哀主孽緣,宿主前世。此星照命姻緣,表姑娘命中前緣未盡,來日方長。”“什麼意思?”我還欲多問,九公已起身吩咐卦從收攤,人群湧出一陣熙攘,“這就走了?”“今年怎收卦這早?”。。。。。。

見九公匆忙避走,我自顧領著PAUL沿山麓一路往哀牢深處輕歌漫步,走在這片土地的第一印象,美.說它美,不是因為它真的比五嶽景色宜人,而是踏在它的芳草和泥土地上的感覺,有一種莫名的熟撚。像家,卻又遠比我遠在上海的老家感覺複雜得多。

哀牢山三個大字,印入我們的眼簾。

“CALLIGRAPHY!”PAUL從未見過這麼正點的中國書法,不禁由衷讚歎。我對著那酋勁有力的三個纂字。哀宿照命。九公之卦突而回響耳畔,我不自覺已陷深遠冥想。

哀牢山。我不是個過於敏感的人,但我要說,我不喜它們。這個名字,透著宿命的壓抑。哀牢。我突然有種衝動想把這塊碑毀了。然而再一想,一級文物,賠不起。

我滿懷心事地撫摸碑上的字跡,那深深淺淺的溝壑,歲月荏苒中留下的皸紋。心,莫名地動蕩,眼裏泛出苦澀,我不知為何。

“你不喜歡這塊石頭。”PAUL觀察我半天,這會兒像專家一樣地發話了。

我抬起頭看向他,心裏反而安寧了許多。洋生洋長的他,竟然是能看穿我每一分細微心事的那一個。

他為了我,勤勤懇懇地去學中文,一年下來已經成績驕人。從沒想過一個生長在那麼自由自在、率性而為的國度的他,彼此間跨越巨大文化差異的他,會為了我一個前往美國深造的留學生盡心至此。這便是緣。

“我們走,好麼?”他很認真地對我說,看著我的眼睛。我總是最喜在他瞳仁中看到的自己,清白、明朗、佳期似錦的人生。轉身時再度撇過“哀牢”二字,心中又是一揪。

我們回到山腳。青瓦巷,斑斕路,舊時衫。臉蛋紅彤彤的傣族姑娘們歡歌載舞地魚貫過。南腔北調,華燈初上,五光十色的花燈鋪滿了沿城款約的蜿蜒運河。槳聲水影,麗江之畔,七巧節的哀牢山下,原來可以這麼迷人。

我不知怎地,就和PAUL失散了,人群忽地洶湧,忽地褪去,一如人生般暗潮起伏,深不可測。我一抬頭,天空飄起雪來。

人們開始閃避,行人漸疏,隻有牽手玩樂的小女孩百無禁忌地圍著篝火,拉圈唱著:“七巧節,拜七姐,七姐賜我名利車,七姐賜我美麗色。。。”

“七姐佑我嫁個郎君有田又有舍。”經過孩子們身邊時,我口中喃喃,繼而一驚,我從前聽過這土家童謠麼?在哪裏聽過?

我匆忙趕路,形隻影單。我要穿過這長長的七裏巷,趕回我與PAUL下榻的青年旅舍。也許PAUL已回去了,我不想多管他,他是男人,應該懂得照顧自己。

雪花落在肩上,那麼輕柔,落在臉上,冰涼,繼而溫暖,因為我有體溫。

突然,前方,重物墜地的聲音。我抬頭,一名中年男子,形端貌祥,衣著得雅,觀來儒良有加,卻正立在我前方十米遠處,幾近冒犯地直直盯著我看,入魔般專著。見我與他對視,他目光顫抖如傾,正在通話的手機砰然落地。

我淡淡看他一眼,從他身旁繞過。

為什麼,腳步會有,仿佛蹣跚的感覺?

為什麼,腳踝深處,還隱隱作痛。

鵝毛大雪,突至,六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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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美國,斯坦福大學。

“Hi!Scully.”途徑主幹道時我被同係的Blancheet叫住,這位活潑的參議員之女今天又換了輛粉紅色的保時捷,一身夏威夷度假歸來的打扮,我倒看著挺順眼。“Hi.”我笑應,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