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平四年九月十六日申時,涇縣涼潭裏北邊的大山之中,獵戶趙安正在林間穿梭疾行。他的右肩上扛著一隻半大的野豬,放在左肩的獵叉上掛著幾隻山雞、野兔,看上去收獲不錯。
獵物打了不少,趙安心裏卻不痛快。就在兩三刻鍾前,他好不容易發現一隻獵物的蹤跡,一隻值錢的獵物,卻因為反常的天氣不得不提前返家。
二十四節氣的霜降前幾天就過了,沒想到都快入冬了竟然還會有雷雨天。
短短兩刻鍾天色就黑了下來,討厭的烏雲迅速翻滾下壓,離頭頂近得好像觸手可及一般;帶著涼意的大風也呼嘯著刮過山林,開始宣示自己的到來。
悶雷聲、呼呼的風聲、樹葉樹枝碰撞撕扯的嘩嘩聲,這些聲音真是讓人心煩。要不是阿父經常告誡自己要禮敬上蒼,趙安可能已經向老天爺吐口水了。價值四五石糧食的值錢獵物,要是能夠打到,娶二娘的聘金和婚宴錢就差不多攢夠了。
都怪這鬼天氣,過一兩個時辰再變天還是可以的嘛!
心裏不痛快,趙安腳下的動作並沒有稍有停頓,兩條有力的大腿還稍稍加快了步伐。天上的烏雲依舊在翻滾聚攏,像是要把雨水存夠了再一股腦倒下來,所以早點跑回家才是正理。
過了三刻鍾,眼見村子就快到了,趙安反而放慢了速度。
村子裏隱約可以看到一些旗幟,村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影也不少。有旗幟,那肯定是官軍,祖郎祖大帥那夥人征收錢糧的時候可沒有帶這個的習慣。
官軍最是討厭,隻管從百姓這裏要這要那,從不管祖郎那夥人如何欺淩地方。也不知道這夥官軍是什麼來路,希望隻是路過,要不然自己又得花更多的時間積攢聘金和婚宴錢。
村口有十名官軍放哨,看見趙安過來,五名手持長矛環首刀的官軍在一名什長的帶領下迎了上來。
“你是何人?”官軍什長的眼睛一直盯著趙安身上的獵物,漫不經心的問道。
“村中獵戶趙安。”
官軍什長圍著趙安轉了兩圈,上下打量著趙安。虎皮短袍,狼皮長褲,看樣子是個好獵戶。身長近七尺,身材強健,帶著獵叉獵弓,長著一張憨厚老成的方形臉,要不是上唇須才剛剛冒出來,什長都以為眼前這人已經是經年的老獵手了。
“獵物不少嘛!”官軍什長在趙安的左肩上拍了兩下,一副你懂得的神情看著趙安。如果不是孫公子有“不得強搶百姓財貨”的規矩,什長都想直接讓趙安留下兩三隻山雞、野兔。
不過,要是百姓自願獻上那就算不上強搶了。什長自認為是聰明人,所以很明顯的暗示趙安留下點東西,可是趙安馬上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真的很“憨厚”。
“勉強糊口而已。”說完,趙安沒有任何想要孝敬的行動,反而問官軍什長道:“小民是否可以回家了?”。
趙安的表現看上去確實像是一個憨厚的年青獵戶,什長卻隱隱有這個獵戶很狡猾的感覺。我沒向你討要,你就裝聾作啞是不是?信不信我給你點好看!
什長退後幾步,剛想下令周圍的軍士好好教訓一頓趙安,又馬上想起孫公子的軍令,隻好喪氣的揮手放行。軍法軍法,如果不是孫公子三天兩頭強調軍法,讓我腦子裏老是想起軍法,今天你小子非要挨一頓揍不可!
官軍什長沒有強要獵物,讓趙安對這支官軍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前些日子吳太守的部下過來征集錢糧,可是簡單直接的報了個錢糧數目,然後幹脆的收齊走人。要是都像他們那樣,再過些日子,趙安說不定會帶著老父親和二娘一家投靠祖郎。
給祖郎賣命,至少不用應付兩次征集,還能讓兩家人的日子過得好一些。之所以一直拖著不去,關鍵是聽別人說祖郎的弟弟是個看見漂亮女子就邁不動腿的主,而且喜歡仗著哥哥的勢用強。好死不死的,胡家二娘,趙安未過門的妻子也算是個有姿色的女子。
搖搖頭把雜念拋開,一回到家趙安就開始計算還要多久才能攢夠錢糧。看到自己兒子皺著眉頭計算的樣子,趙老爹趙缺隻能搖搖頭苦笑。
其實胡二娘私底下告訴過趙安,她爹不是很看重聘金,隻希望趙安早點把她娶過門。在胡老爹心裏,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自己又體弱,護不得一家周全,而趙安父子都是好獵手,女兒有個好歸宿不說,自己也多個有力的親家。
趙安卻是個倔脾氣,就是不想委屈了胡二娘,非要風風光光的把她娶過門。
“今天不打算給親家送肉食了?”見自己的兒子在那裏一臉急切的算計著,趙缺笑著問道。
這種大事怎麼能忘了,光顧著計算錢糧的趙安很快清醒過來,每天給二娘家送肉食可是他天天上山打獵的動力之一。今天剛好打了隻野豬,還可以把豬頭後腿送給裏正,他可是一直想讓裏正當媒人,正好巴結巴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