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白!”

一道低沉的喝斥聲傳來,薑柟抬眼望去,一身著石青色錦袍的男子,負手而立。

“見過秦王殿下。”薑柟掀開被子,打算下床行禮。

“你還傷著,不必多禮!”謝瑾快步上前,止住了薑柟的動作,柔聲道,“柟兒,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帶你回帝京。”

“殿下,她身上也流著顧家的血”

“芸白,你跟我出來!”

謝瑾臉色沉凝,打斷顧芸白,二人轉身出門,關上房門後,就在屋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小舅舅的冤情全係我一身,雖死無悔!柟兒一介弱質女流,你拖她下水幹什麼?”

“薑家如日中天,南淩郡王駐守一方,自然有用得著她的地方!”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娘家不重視,夫家不受寵,日子過得很辛苦!”

“她眾星拱月時,因為她母親姓顧,現在辛苦,也是因為她母親姓顧,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顧家能翻案對她而言,也是好事!”

“我自有決斷,此事不必再議!”

兩人雖然壓低了聲線,但足以被薑柟聽見,她眉眼淡淡的,沒有任何光亮閃動。

*

帝京城外,擂鼓聲動,百官出城相迎。

東宮攆轎緩緩停下,謝昀身著素黑色的朝服,掛彩的臉消了水腫,卻難掩青色,麵露不耐。

他單手懷抱一兩歲小兒下轎,那小兒雙眼含淚,精神不濟,顯然是哭鬧了一路,緊抱著謝昀的脖頸不撒手。

小娃一哭,東宮太子的臉,都被丟盡。

從謝昀極度不悅的神情中,顯而易見,他沒將那孩子摔死,都是寬宏大量,仁心仁德。

百官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東宮的掌事太監高喊一聲,眾人這才跪地山呼。

一身著水粉輕紗的女子,由最初震驚緩過神來,朝謝昀盈盈一拜,笑不露齒,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宛若被嬌養的人間富貴花。

那是薑媛。

藏在巷子口裏的薑柟,遠遠望去,目光穿越人牆,緊緊粘在了薑媛的身上。

怎麼會忘呢?那是她恨不得,扒皮抽骨的仇人啊!

三年未見,卻仿佛是隔了一世。

薑柟麵上不顯山露水,但隱在大袖衣下的手背,青筋暴起,微微的打著顫。

母親和離後,為生計奔波,積勞成疾,家裏一貧如洗,薑柟隻能回薑家求父親相救,但後母強勢,父親窩囊,對她避而不見。

薑媛答應每月給她二兩,她以為薑媛念及姐妹之情,她感恩戴德,卻不料這二兩月銀,竟是一切罪惡的開始。

剛開始薑媛隻是像逗狗一般,每回賞二兩銀子就像賞下天大的恩賜,時不時的扇薑柟兩個耳光,尋幾個閨中密友對薑柟拳打腳踢。

如果隻是皮肉之苦便也罷了,隆冬時節,薑柟渾身淋濕跪在雪地裏,隻為了多乞討二兩銀子,給母親請更好的大夫。

可她從不知道,原來這世上有人,連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