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見她如此,心有不忍,為難地望向未絮:“既然她已經知錯了,姐姐請饒她這一回吧,她家中也沒有親人了,若攆出去還不知如何過活呢。”

未絮挑眉:“妹妹真是菩薩心腸,看在你的份上,那便讓她留在府裏,往後去下處洗衣掃地,不準進院中伺候。”又道:“四十板子也是不能免的。”

佩枝想到從此要去幹粗活,已萬般絕望,又聽未絮還要打她,愈發抱住月桃的腿求救:“饒命啊,四十板子下來,奴婢如何扛得住……”

“二奶奶已經開恩了,”月桃推開她:“做錯了事情就要認罰,希望你以後好好反省,引以為戒吧。”

佩枝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姨娘你怎麼會這樣?我是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的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婆子上來把人拖了出去,月桃別開臉,沒有看見佩枝巴望著她的眼神變作了驚恐和怨恨。

這一場風波鬧過,底下的人收斂不少,未絮的處置合情合理,夫人那兒也沒說什麼,隻另給月桃派去一個本分的丫鬟,之後大家很快把佩枝忘在了九霄雲外。

薛洵處理完賑災的事情回府,沒過多久,家裏開始操辦夫人的壽辰。擺宴的前一日,薛家水字輩唯一的小姐,四姑娘薛沁,帶著姑爺和一車禮品,熱熱鬧鬧地回來給夫人賀壽了。

第二十九章

薛沁十七歲那年出閣,春秋瞬息而過,到如今她已嫁為人婦七年了。

開頭那兩年,每次回來,總要狠狠地哭幾場,從看見薛府大門開始,眼眶通紅,等見到夫人和哥哥們,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走的時候更是萬般不舍,淚如泉湧。

其實她性子爽利,天不怕地不怕,向來是不愛這些婆婆媽媽的。小時候每每同薛漣打架,總是薛漣被她揍得鼻青臉腫,哭哭啼啼跑去跟夫人告狀。夫人也不偏袒,反倒罵薛漣沒用,把她樂得咯咯直笑,兄妹倆轉眼又和好了。

記得頭一回哭,是很小很小的時候,約莫七八歲,她的親媽桂姨娘病死了,她怕夫人不高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到棺槨發送了,府裏再沒有桂姨娘這個人了,她才偷偷躲在假山後頭哭了一場。

她自幼跟在夫人身邊,對桂姨娘並不熟悉,有時在府裏撞見,遠遠的,還沒等她假裝沒看到,桂姨娘就先落荒而逃了。

薛沁心裏瞧不上,隻當沒這個人才好,可桂姨娘偏偏不識相,總是悄悄默默地隱藏在周圍,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有次薛沁和丫鬟在池塘邊玩兒,跑著鬧著,忽然柳樹後頭出來一個人,緊張地衝她們喊:“仔細掉水裏去了!”她嚇一大跳,定神一瞧,桂姨娘縮回大樹後頭,轉身跑走了。

還有一回冬天,兄妹們都在花園裏玩雪,老三不知從哪兒拿了一盒玉帶糕,分送給大家吃。送到薛沁這裏,他忽然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這是你娘特地給你弄的,讓我拿過來,你瞧她對你多好,你怎麼不跟她住,反倒賴在我娘這裏呢?”

薛漣隻比薛沁大三個月,年歲相當,最不相讓,小孩子說起話來也沒個輕重,這下薛沁真的惱了,她曉得那人就在附近,於是大發雷霆,砸掉那盒玉帶糕,揚聲道:“夫人就是我娘!我是夫人的女兒!旁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與我無關!我不吃這破東西!”

桂姨娘原本躲在柱子後頭,聽見這話,垂頭抹了抹眼淚,一聲不吭地走了。薛沁看見她抹眼淚的樣子,那一幕重重落在心底,等到姨娘死後,不斷浮現出來,讓她無比難過。

家裏唯一知道這難過的,隻有大哥薛淳。

那年那夜的黃昏,她偷偷在假山裏頭燒紙錢,不料被大哥撞見了,原本她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掩飾,薛淳走近一看,明白過來,歎氣說:“我還以為你當真沒心呢,姨娘對你那麼好,你若果然半點難過也沒有,那便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