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正偷窺得起勁,車子忽然打了個踉蹌,伴隨著馬兒嘶鳴之聲,車頭也傳來低低的喝斥聲。
被沈雁輕撩的車簾因勢而掀起,沈雁索性探眼望了望,原來是有人走路不慎撞到了馬頭,險些摔倒在地。
沈雁望見被撞的人著平民裝扮,麵目老實巴交的,但看他瘦削的身材想來也不會是有膽子在此地胡亂生事的混混之類。而他旁邊還有個同行的老婦,也是一身布衣,見他手捂在腰處,便抬臉怒目往車頭的陶行與賀群望來:“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
沈雁忙道:“下車看看,若是撞到了便賠點錢。”
陶行下了車,沈雁也打算收簾子。
然而手放到半路,她忽然又停了停,掀簾再望向對麵酒館,就見酒館內憑窗坐著個人,大熱天的穿身深色袍子,長發披散著,背對著昏暗光線下往這裏望來。他並不是直直盯著這裏,然而那一瞥之間的漠然,還是讓人直覺是望著他們。
“怎麼了?”一直沒曾過問車下事的韓稷睨了她一眼,嫖客似的摟著她進懷。
沈雁踹了他一腳,再往車外看去,那人卻忽然如鬼魅般不見了蹤影。
韓稷又趨過來,帶著犯困的嗓音呢喃:“到底怎麼了?”
沈雁收回手,猶疑地道:“剛才看到個人,他那雙眼睛看上去有點眼熟。”
“眼熟?”韓稷斜眼冷笑,也將簾子掀開往外望了望,然後將她按趴在胸前:“這種地方,你居然敢當著你丈夫的麵說有麵熟的人出現?警告你,凡是長得不像我的,一律都不準覺得眼熟!”
沈雁瞪了他一眼,倒是也沒再爭論。
花名冊還是沒有下落,韓稷決定去尋吳東平分析分析。
吳東平如今被調到韓稷手下的精兵營任參將,同時成了秦壽的上司,韓稷找他說話已經十分便利。
沈雁因為陸銘蘭所交代的那事兒,這幾日也關注著宮裏的消息。陸銘蘭沒說讓她什麼時候帶人前去,而眼下皇帝又直接拒絕選妃,這事怎麼著都可以無限地往後拖了。至於說多條人脈多條路這樣的事情,重要固然重要,但也沒重要到很關鍵的地步。
而秋闈很快舉行,秋闈之後若是劉績中舉,到時候婚禮便會在京師操辦,若是沒中,就要去金陵,最近她得忙著給華正薇準備添妝禮。
日子就這麼安然起來,雖是瑣事上有點小忙碌,看起來卻恬淡極了。
這日早飯後,正陪著太夫人在園裏聽女先兒唱曲兒,胭脂福娘忽然邁著小跑步衝到園子裏來,帶著難以掩飾的喜悅攔住給太夫人沏茶的沈雁說道:“好消息!剛剛宮裏下的旨,陳王案子已經審了個水落石出,今日朝上老爺宣讀了判辭,然後皇上也立刻著禮部立刻著手立詔事宜!
“陳王府蒙了二十多年的冤屈,終於洗清了!”
沈雁手上盤子險些沒拿穩,怔了有好片刻才胡亂塞到海棠手裏,說道:“此話當真?皇上真下旨了?!”
“那還有假?!”丫鬟們興奮得臉頰紅紅的,“現如今街上到處都在傳這個呢!還有好多讚頌皇上英明的,直接就在街上朝著皇宮方向磕起頭來了!聽說還有好些曾經跟隨過陳王的人家裏都自發派人出門采購喪事用的白幡了,要給陳王和王妃舉喪呢!”
沈雁激動得手腳都發麻了,雖然這一日等了很久,但突然聽到這消息還是讓人難以置信!
“那個,街上這麼快就有動作了?皇上會不會不高興什麼的?”
“哪能呢?”福娘笑道:“皇上已經派人傳旨給相國寺了,讓那裏的方丈大師擇日給陳王及陳王府麾下將士、所有因此案牽連而死的人做三日三夜水陸法會呢!到時候皇上皇後還有文武百官及宗親命婦都會去,若不是這般,他們又怎敢自發吊唁陳王呢?”
沈雁聽到這裏,已經沒有半分懷疑了。
都要做法會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趙雋看來對陳王這事是動真格的,他跟承慶帝也確實是不同的,承慶帝若是早些醒悟,那麼不隻會緩和君臣關係,更會贏得民心,但他卻選擇了執迷不悟,於是落得這樣下場。
趙雋上任便以陳王案作為頭一炮打響,如此以最快的速度爭取了臣子和庶民擁護,無疑是明智之舉。
她沉吟了會兒,忽然又道,“那柳亞澤呢?皇上要怎麼處置他?”
“這層還不清楚,奴婢回頭再去打聽!”福娘道。
“你們在說什麼呢?”
由春梅等人陪著聽曲兒的太夫人見到她們,不免揚聲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