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良帶著笑意看她寫,滿心溫馨,還不時出聲指點一下她的文法和筆法。
姑娘頭腦清楚,落筆從容,雖然字不太好看,但也勉強能算個“才女”。
他再次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寶了。
“那,林姑娘,我走了,回見……”
寶良家教嚴,老爹雖是旗人,研究理學半輩子,卻比漢人鴻儒還博學刻板。他機關算盡跑出來,耽擱這半天,料到回去之後又得跪硯台,仰天長歎出門去,胸中充滿慷慨悲壯之情,覺得自己真是為情所困的英雄。
林玉嬋冷眼目送他出門,心裏提著的一根線突然就鬆了,再也端不住,撲進炕上,扯來被子胡亂裹,把自己裹成縮頭縮腦的一團。最後,在那層層疊疊的被子裏,小小的嗚咽出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幾個官媒人見她真攀了高枝兒,不太走心地道幾聲賀,各自離開。
突然,一坨被子猛地掀飛。林玉嬋又從裏頭鑽出來,手裏攥著一支筆,一塊墨,是剛才寫“婚書”時,偷偷藏起來的。
桌上剩著幾張白紙。她關上門,板著臉,不聲不響地開始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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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篤篤篤,有人敲窗。
林玉嬋好容易進入深睡,窩在床上差點罵人,強打精神,披上衣服,拖著腳步到窗前一看——
“姐姐,您這是出嘛事兒了!讓我好找!”窗欄縫隙裏探過來一個胡子拉碴的邋遢腦袋,心急如焚地說,“一個洋夫人來到便宜坊,把我從台上拽下來,給了這張揉爛了的燈籠紙——是你寫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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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撲到窗邊,看到木條縫隙裏伸進的一隻大糙手,一把握住,熱淚盈眶。
她以為等不到人了!
現在剛剛意識到,遇上索二妞那天是周六。周日學校不開課,周一似乎又是個基督教節日。大約直到今天,貝滿夫人才收到她的求救信。
“馮師傅,”她第一句先問,“這裏是刑部,你來得安全嗎?”
馮一侃倒掛在房簷,拍胸脯:“不用你擔心。老馮我年輕時也是練過的……哎,姐姐,你怎麼了?”
窗子內突然靜了。隨後,響起壓抑不住的、淺淺的哭聲。
馮一侃連忙把眼睛湊到窗縫,有點緊張。
“哎,怎麼了,有人欺負你?”
林玉嬋搖搖頭,擦擦淚。
“那——唉,你要出去,有點難度。這窗戶估摸得鋸個三五天,外頭的兵丁……姐姐,冒昧問一句,你練過幾年?”
林玉嬋破涕為笑,趕緊說:“先不逃,先不逃。”
原本是個可有可無的罪名,她一逃,就完全坐實了。就算沒被追兵當場格斃,以後也得惶惶一生,除非能躲到香港澳門,貓一輩子。
“我是被誣陷牽連的……”
她用最簡潔的語言,把自己被卷進的案子描述了一遍,連同被寶良逼婚的事,和盤托出。
“嘛玩意兒啊!我瞅那小子揍性不是好人!”馮一侃氣得罵了句粗口,又後悔,“他大爺的,我幹嘛要嘟嚕嘴把你的住址告訴他啊!我該死!”
林玉嬋:“我答應了。”
馮一侃一愣:“你……”
這麼雲淡風輕的,是不是還得恭喜一下?把剛才的粗口吃回去?
“不然在這兒關久了非得死掉不可。”林玉嬋說,“能幫我跑個腿嗎?”
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