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卑爵士麵露理解之色,強行點頭。
誰都不肯第一個露出“這他媽都是啥”的表情。
“……夫陰陽之道如葵藿傾陽,吾深信作為英國公民之常識都使各位能理解上述淪肌浹髓之公理,”泰勒先生看一眼林玉嬋,別有深意地微笑,“是不是,可愛的中國小姐?”
林玉嬋想起過去學校裏第一次請來外教的場景。意氣風發的外國小哥哥口若懸河,底下一群初中生集體發懵,一個字都沒聽懂,當提問到自己的時候,隻知道無腦附和 “yes”。
麵對泰勒先生的險惡笑臉,她壓下了無腦點頭的本能,隻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泰勒先生麵不改色,滿臉笑容,繼續發表演講:“既然諸位都認為此至當不易之……”
林玉嬋一口喝幹麵前的茶,注視旁聽席上的康普頓小姐,果斷做一個手勢。
“愛瑪!”陪審席上的康普頓先生立身而起,慌忙跑下去,“你怎麼了!”
天氣太悶熱,屋裏人太多,一位美麗而孱弱的年輕小姐暈倒在地上。
周圍人連忙起立,七手八腳地把她抱到沙發上,有人摸出嗅鹽。
小小的混亂持續了好一陣。歐文醫師跨過層層人群,自告奮勇來施救,卻毫無起色。康普頓小姐依舊雙目緊閉。
郜德文趁機舉手示意自己要更衣。
洪卑爵士隻好敲法槌:“休庭一小時。”
第213章
“不能讓那家夥多說話!雖然我也有好些詞沒聽懂, 但他剛才至少給你挖了八個坑!”
休息室裏,康普頓小姐滿血複活,憤怒地揮舞手臂, 粗略解釋了對方律師方才的一派胡言。
林玉嬋覺得好笑:“你也沒聽懂?”
“皇帝的新衣。”康普頓小姐嘲弄地說, “沒人會承認其實聽不懂他的那些話, 大家都隻會點頭,以免顯得自己沒文化, 就連法官大人也是如此……這樣一來, 他們再提出什麼主張,陪審團都不好違逆過甚……這樣, 我一會兒醒來之後會去向法官抗議, 說泰勒律師那樣賣弄辭藻是折磨我的耳朵……露娜,你需要直接盤問那個馬戛爾尼先生, 問他為什麼覺得替自己太太做的經濟決定, 會比他太太本人的決策更理想……”
林玉嬋想了想, 說:“這並非是E.C.班內特的陳述策略。他在信中並沒有……”
“我現在可以寫。”康普頓小姐摸出鋼筆,“那種信紙還有嗎?”
……
事在人為, 全靠隨機應變。
郜德文苦笑:“我什麼也幫不上。”
“你板著臉坐在那兒就是最大的幫忙, ”林玉嬋笑答, “柔弱、委屈、無助, 帶著一點點堅強……哎,努力演就是了。別太英姿颯爽。”
郜德文對鏡調整表情。
忽然, 有人篤篤敲門。
“我的女兒?”是康普頓先生, “你還好嗎?”
康普頓小姐慌忙裝出虛弱的聲音:我……我還要歇一會兒。”
“我在門外等你。”
“別,爸爸……你先去席上坐著。”
要是她老爸看到她和林玉嬋一起出來, 她就完了!
“那個姓林的中國女孩不知跑哪去了。大概是借詞典。”康普頓先生有點好笑,“等她回來再開庭。你不用著急——對了, 我看她的裙子上別著一個發卡,跟你的那個琺琅發夾有點像,是你借她的嗎?”
一句話晴天霹靂。林玉嬋手忙腳亂地整理裙子,把那卡子轉到褶皺裏去。
好在這種小謊康普頓小姐還是會撒,立刻說:“……是,她在衣帽間刮破了裙子。發夾是我借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