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3 / 3)

毛順娘小臉蒼白,一滴淚掛在眼角,眼看就要往下落。

這些事她誰都不敢告訴,隻有一個林姐姐,精明幹練,似乎是能幫她的,卻也幹脆回絕。

毛順娘忍不住叫道:“當初你跟我爹還價的時候,我還幫了你呢!你就跟他說兩句好話又怎麼樣!我爹現在很聽你的!”

“很對不住。”林玉嬋微笑,“我不僅不會跟毛掌櫃提你的嫁妝事,我還要跟他發牢騷,扣你工錢——因為你最近心不在焉,篩茶速度和質量都有所下降,我心裏有數。扣五成,差不多。我雇你做工的事,沒有寫在正式合約裏,我想扣多少都可以。”

毛順娘嗚的就哭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林玉嬋忍不住心裏跟著一酸。這姑娘性子也太急了。

她覺得自己也不凶啊。她見過蘇老板訓手下,完全是殺人誅心,一句粗話沒有,她在旁邊聽著都覺膽寒。

她學個皮毛而已,現在沒有鏡子,但表情應該還是很和藹的吧?

但現在她是老板,不能被員工牽著情緒走。

她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繼續說:“從下個月開始,這五成工錢,我會如約交給你爹。剩下五成,我扣著,替你保管。等你出嫁,或是有別的正當理由需要用錢時,來找我。我一文不少的給你。沒有保管費,也沒有利息。該拿多少給多少。如果你信得過我,咱們拉勾。”

毛順娘一邊哭一邊說“我不要我不要”,等她意識到林玉嬋這話似乎跟她想得不一樣,麵前已經濕一片,趕緊打住,睜大淚汪汪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她。

“林姐姐,你是說——你依舊全額給我工錢?其中隻一半給我爹?”

“前提是這事不能讓你爹知道。”林玉嬋微笑,“但凡你沒能保守秘密,你爹來找我,我也隻能把那些錢全盤交出,並且把鍋都推你頭上,說這都是你的主意,我隻是心軟幫辦事。”

毛順娘破涕為笑:“我可以我可以!我誰都不告訴!不過……”

她跟著林玉嬋日久,耳濡目染,也有點基本的風險意識。

“不過,”小囡忸怩,“姐姐要是能給我寫個條子,到時我憑條取錢……”

林玉嬋忍俊不禁:“你在家有自己的房間嗎?有上了鎖的櫃子抽屜,別人打不開嗎?”

毛順娘一怔,不甘心地搖頭。

古代子女在父母跟前沒人權,能藏什麼私房物件?

“就這樣你還想保密呢?傻囡囡。”

林玉嬋想了想,還是拿出個洋布手帕,回憶自己的童年遊戲,把它疊成個軟綿綿胖乎乎的小兔子。

“你實在不放心,這個就是信物。不過丟了也沒關係,我認你這張臉。”

毛順娘接過,喜滋滋地看了又看,忽然說:“姐姐你這個兔子是怎麼疊的,教教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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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回到虹口分號。

時下已經入秋,但上海在秦淮以南,植被常綠,小園林裏花團錦簇,反而比春夏時節更迷人。

五間小房,林玉嬋挑了朝向最好的做臥室,剩下一間店麵,一間庫房,一間廚房兼周姨住所,一間堆雜物。

她的臥室,若按當前中產階級閨閣少女的標準來看,簡潔得像尼姑庵:沒有繁雜的妝奩,沒有塞滿頭麵首飾的箱子,沒有一筐筐的布匹針線、繡花弓鞋……

真真像個心如死灰的小寡婦。

唯一一點亮色的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