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隻要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就好。

和領導對話,最怕的不是說話耿直,而是馬屁拍到馬腿上。

對於斥責地方官員以祥瑞之名幸進的事,曾經也是天子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畢竟,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帝王不好大喜功呢?

隻是他再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最得意的事,竟然也能變成被有心人鑽的空子。

這個寧王,果然是其心可誅!

隻可惜呀,寧王機關算盡,卻再怎麼著也不可能算到,天子跟前,還有傅棠這樣偏門的人才。

“有那麼點意思了,你接著說,該如何應對?”

先前那軲轆說對了,傅棠信心大增。這信心一增,他就忍不住要冒點壞水。

“接下來自然是把這些玻璃……不,是把這些祥瑞分送到各個藩王那裏,讓他們的人手無意中發現,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這就叫釣魚執法……不是,殿下,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太子,卻見太子無奈地捂著額頭,以眼神示意他去看天子。

傅棠心中一凜,顫巍巍地抬扭過頭去,就對上了天子一言難盡的神情。

“陛下?”

——您別這樣看著我呀,您這樣看著我,我心裏沒底呀。

天子忽然問道:“你沒入仕之前,是跟著劉辟學的?”

“回陛下,臣現在也時常接受劉世伯的教導。”

“那就怪不得了。”天子了然地點了點頭。

劉辟那就是隻老狐狸,一肚子壞水的老狐狸。傅棠這小子狐狸的狡猾還沒學到幾分,這肚子壞水卻學了個七七八八。

天子輕笑了一聲,對傅棠出的主意不予置評,又問太子,“太子覺得,應當如何應對?”

方才天子垂詢傅棠時,太子心裏已經有了章程,此時自然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有寧王一事在前,各地藩王中心思浮動的絕對不在少數。隻是如傅卿所說,暗中以祥瑞試探,難免使原本搖擺不定者生了破釜沉舟之心。”

說到這裏,他狠狠瞪了傅棠一眼,接著說:“臣以為,陛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將這些帶有祥瑞圖紋的琉璃分賜給包括寧王在內的各藩王。一來震懾宵小,二來使諸王同沐隆恩。”

傅棠的腦袋已經埋到脖子裏去了。

他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太子不愧是太子,自幼被天子手把手教導,思慮就是比旁人周全。

看來,他這鹹魚腦子的確是不太適合玩政治,以後還是老老實實跟在太子後麵撿漏吧。

天子微微露出了讚賞之色,點頭道:“不錯,太子能有如此仁心,朕也就放心了。”

而後,他又板著臉訓斥傅棠,“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往後可記住吧!”

“是。”傅棠趕緊應了,“臣日後必定跟著太子好好學習,爭取能學到太子殿下三分精髓。”

天子這才重新露出了笑意,笑眯眯地說:“等這件事告一段落,各種玻璃製品也可以在世麵上出售了。傅卿啊,這玻璃的方子雖是你獻的,但朕準備讓內務府牽頭製造出售,你沒有意見吧?”

“沒有,絕對沒有。”

——話說,他才剛受了一頓敲打,敢有意見嗎?

傅棠猛然發覺,若論起奸詐來,天子才是妥妥的天下第一奸商啊。

他傅棠還隻是想七進十三出,天子這是妥妥的想空手套白狼啊。

至於太子說過的,會在天子麵前替他爭幾分利的事,這會兒他是一句也不敢提了。

見他如此識時務,天子非常滿意,也不介意給他一點甜頭,“這方麵,整個大慶也沒有比你更熟的。所以朕的意思,是讓你在內務府領一個郎中的缺,專管這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