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一年的暑假,對我而言是一場噩夢。隻要我醒來,就是無休無止的謾罵和哭泣。我媽什麼髒話都罵出來了,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養的畜生似的。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直在想一件事,她是不是恨我?因為我的存在,導致她離不開走不掉,人生不如意,生活也不順利。

“後來二次填報誌願,我隨便選了個專業。學校就在蘭陵市,到我家坐公交車一個小時。我提出住校吧,我媽不讓我住校,說住在家裏更省錢,家裏剛買了房子,沒那麼多錢。於是我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趕公交,晚上再坐著公交車回來。我在班級裏就像是隱形人,大學讀完,我都沒有‌和班上的同學說過幾句話。

“哦,想起了一件事。大學報名的那一天,她有事不能去。大學學費要打到學校發的卡裏麵去。學雜費五千多,她在我卡裏打了六千塊錢。交完學費之後,班長說要買幾本教輔。我沒考慮太多,就把錢給交了。

“第二天早上四點半,她出差回來了。衝到我房間裏麵劈頭蓋臉的就罵我,罵了我半個小時。無論我怎麼解釋,她都堅信我把錢給用了。她罵我不務正業,和我爸爸一樣,隻會吸她的血……”

張婷握緊了拳頭,她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道:“她罵我的時候,我動了殺心,我想殺了她!世上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就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她就能肆意的踐踏我嗎?!”

張婷的殺意很快被悲傷取代:“可是我怎麼能殺了她,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半輩子都在圍著我轉,為了我付出了一切。我怎麼能對她動手?除了痛哭,我根本沒辦法下手,也下不了手。當時我就意識到一件事,我這輩子,除非死,不然逃不出她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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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勻覺得自己光聽張婷說說快要窒息了,然而真正令人窒息的才剛剛開始。

張婷悲愴的說道:“我的大學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延續著初中高中的風格,除了她不再接送我,我還是沒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空間。每天在公交車上的那一個小時,成‌了我最放鬆的時候。

“有‌一天在車上,我恰好遇到了高中的班長。對,就是那個給了我一根棒棒糖,卻背了汙名的班長。他回家有點事,沒想到正好遇到了我。然後我們就聯係上了,再後來日夜發信息問候,可是那些信息,我看完了隻能刪除。我太了解我媽了,她班長家境不如我家,她不會同意我和他在一起的。

“理‌智告訴我,最好能分開,可是感情卻做不到。我好喜歡他,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爸爸的痕跡。然而紙包不住火,畢業之後沒多久,我媽檢查我手機的時候,他正好發信息過來,我們的關係暴露了。

“我已經不想回憶那一段經曆了,那段時間可以用天昏地暗四個字來形容。我媽得知這件事之後整個人就瘋了,她衝到了班長家指著他爸媽的臉罵,說他們家要什麼沒什麼,說班長不知廉恥勾引我……”

張婷說不下去了,她急促的呼吸著,緩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至於我,更慘。什麼詞難聽,她就罵我什麼,什麼婊、子、蕩、婦、想男人了……我不知道一個母親出於心態用這種詞語來辱罵自己的女兒。我到底犯了什麼罪,要承受這樣的侮辱?

“我的手機被摔碎了,房間裏麵的東西被砸了個幹淨。從那天開始,我就沒有‌自己的房間了,因為她隨時隨地都要來檢查我的房間。我的房間裏麵不允許出現她不允許存在的東西,家裏三個房間,我輪流住,但是每個房間,不允許睡超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