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內的人影對立而坐,因風的緣故,燭火閃爍,屋內忽暗忽明,其中一個人影忽然站起,但並未朝對方走去,隨著起身邁步,窗口的人影便越來越大,吱~直到酒館樓上臨院的窗戶被推開。
一陣寒風湧入屋內,將桌案上那一盞燈燭卷滅,屋中便隻剩窗口灑進的月光,推窗的人披著一件厚實的披風,但來時卻隻有一人一馬。
冷光照在她的身上,離窗口的地麵便倒映出一個人影,微風卷起腦後的襆頭係帶與披風一起輕拂,如一個翩翩少年,對空惆悵。
“邊境要起戰事,你不在家陪親族,獨自一人跑到這吐蕃來...”
“怎麼?”座上的女子開口打斷道,“來都來了,王侍郎要下逐客令麼?”
王瑾晨回轉身子,搖頭道:“我又非隴右的東道主,七娘也不是客,哪有逐客這一說。”
“那不就是了,天下之大,還有我去不得的地方麼?”不等王瑾晨回話蕭婉吟又道:“再者,即便有,王侍郎管得著嗎?”
王瑾晨望著蕭婉吟桌前從洛陽帶來的上元節麵蠶、麵燈與油錘,旋即抬手握住披風緊了緊披於身上,“此地不同尋常,又逢諸國交戰,若一旦戰爭打至此處,你一個姑娘家...”
“姑娘家?”蕭婉吟再次打斷,“姑娘家怎麼了,王侍郎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王瑾晨語塞,邁步走回桌前撩起公服的裙擺緩緩坐下,“我與你不一樣,我有苦衷,不得不來。”
“聖人已派你監軍一次,難道這第二次,不是王侍郎自行請願?”蕭婉吟試著猜測反問道。
“我已入局,若聖人不答應,想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我能做的,便是如來俊臣一般,不計一切代價,討好天心。”王瑾晨回道,“是為君盡忠,也是為己求全。”
“你想做什麼?”蕭婉吟問道,“難道戰勝諸國還不夠?”
“聖人是一個有野心的帝王,若隻是將騷擾之人驅逐,那不叫野心,隋煬帝時四夷賓服、萬國來朝,聖人大概也想要,千官肅事,萬國朝宗。”王瑾晨回道。
“千官肅事,萬國朝宗...”蕭婉吟喃喃道,“你要做什麼?”
王瑾晨夾起碗裏的一塊麵蠶送入嘴中不準備回答,隨後又盯著蕭婉吟一動不動道:“七娘到冷泉來,又是上元應節之食又是披風,意欲何為呢?”
蕭婉吟坐轉身子,“王侍郎不用太多,妾不過是來答謝侍郎周全家族之恩的。”
“那夜七姑娘不是當麵道了謝麼,”王瑾晨笑道,“可沒聽說有人謝恩,要追到千裏之外的。”
蕭婉吟扭過頭,皺眉道:“少打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王瑾晨舉著筷子楞了楞,旋即放下,“我有預感,大周承唐,繼貞觀,國力已非立國之初,雖被四夷夾擊,然卻有必勝的把握。”
“所以呢?”蕭婉吟仍舊不解她葫蘆裏在賣什麼藥。
王瑾晨起身走到她的身後,旋即彎下腰貼近耳側小聲嘀咕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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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三年二月,武威道總管王孝傑於冷泉及大嶺大破吐蕃與西突厥,滅敵三萬。
捷報剛傳不久,朝廷喜慶的餘熱還未散去,邊境又送來急報。
——洛陽·太初宮——
“靈州緊急軍情,突厥可汗默啜率軍進犯靈州。”
皇帝側躺在龍椅上一言不發,來俊臣躬身立於殿陛下,開口道:“細作先前來報,突厥可汗骨篤祿病亡,因子幼,其弟默啜便自立為可汗,想不到他的野心遠不止突厥可汗。”
“王孝傑剛擊敗吐蕃與西突厥,此時靈州又生亂...”皇帝疑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