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以為你會喜歡。

距離下午六點還有五分鍾,天已經完全黑了。

漆黑一團的小巷裏被突然冒出來的手電筒的光線切割成了幾個獨立割裂的空間,最後所有的光線都彙聚在了一小簇拿著鋼管的小混混身上。

“操,條子來了,跑!”

人群中爆發了一陣騷動,在那群拿著手電筒還沒趕過來的之前人就跑幹淨了,隻留下了一個穿著黑色破洞牛仔褲的少年坐在牆角,頭垂著,是金色的長發,黑色的高領毛衣兜在下巴上,遮擋住了他一部分臉,隻有一雙眼睛黑得透亮,閃現出一絲狡黠的光芒。

坐姿有些頹然,手邊的的地麵上放著一條鋼管,上麵不知道是誰的血。

為首的警察走到了陸嶽池的身邊,頓了頓,終於是蹲在了人的麵前,讓自己和他的視線呈現出一種齊平的高度,男人說話聲音低沉渾厚,問道:“你怎麼不跑?”

少年搖了搖腦袋,把細碎的額發全部晃開,露出了一張小小尖尖的臉,兩隻手並齊伸了出來,似乎是催促對方給自己拷上,笑著說道:“我不跑,言叔,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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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大廳裏是來來往往的人,空氣中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鹹垢味道,牆邊上年久失修的暖氣片上蓋著一層灰,跟水煙似的噴出點熱氣。有個穿著紫色毛衣的男人扒拉著群眾服務窗口,說三句吸一下鼻涕,“民警同誌,您可要幫幫我,您要是不幫我可就沒人幫我了!我老婆不要我了,她跑了呀!”

窗口的小姑娘是從鄉裏新調上基層來的,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難纏的人,眼瞧著男人一張臉都快貼在玻璃窗口上了,小故娘也隻能端著為人民服務的笑臉看著那個男人,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跟男人解釋。

陸嶽池坐在服務大廳的排椅上,翹著一個二郎腿,知道的以為是刑拘,不知道的哪家的大爺過來視察了,一隻手圈著自己的長發打圈玩,一邊看著那個眼淚鼻涕一把流的男人。

陸嶽池被他吵得腦仁疼,終於是吼了一句,“你他媽不對老婆好,老婆跑了你來這裏嚎個屁,回娘家了你他媽送點東西把人接回來啊,在這兒你能把你老婆哭出來我今兒就跟你姓。這個星期我來了十次,次次看你在這哭,有這功夫娃都揣了個新的了,毛病不毛病啊?”

陸嶽池生來就不是一個惡人相,眼睛圓圓的跟個小貓咪似的,右眼角下麵一顆褐色的小痣還給他平添了一些豔,勝就勝在氣勢足,這氣沉丹田的一吼讓原本嘈雜不堪的派出所大廳安靜了三秒鍾。

陸嶽池接受著來自於四麵八方的探究性的眼神,抖了抖腿,把牛仔褲上掛著的亮片弄得叮當響,一時好不得意。

隻是還沒得意長久,後腦勺上吃了一記,還有點痛,正準備扭腦袋罵人,第一眼看到了一個藍色的文件夾,第二眼看到了在文件夾後頭的言野的臉,猶在嘴邊的“幹你媽”被人堵在了喉嚨裏,吐不出咽不下,難受至極。

陸嶽池看言野是由下往上的角度,在這樣的死亡角度下還是能看見言野分明的下顎線條,修挺的鼻梁,賊板正,跟遊戲裏頭的反恐精英就是一個模子建出來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好看得要命。沒有文化的小陸隻能這樣來形容言野的好看,小陸遇到了老言,氣焰頓時就萎了,三眼都瞪不出一個屁來。

言野把文件夾塞進了陸嶽池的懷裏,然後就端著笑走到了男人的身邊,男人還是蒙著的,陸嶽池還看見了衣服扣到最頂端的他們家老言給人端了一杯熱水,一件件給人解釋服務,救了那個小姑娘於水火之中。

陸嶽池用他花生米大的大腦想了半天都想不通,為什麼像言野這樣的人會來這裏當一個小片兒警,這他媽……就跟屎裏參了黃金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