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寧十年秋,霍決船隊返航,帶回了暹羅、安南、占城、三佛齊、蘇門答臘、彭亨、百花、古裏、淡巴等十多國的使者。

小安親自去明州迎,見了霍決最後一麵。

霍決道:“給你個禮物。”

那個禮物是個活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

小安仔細看了他許久,確認就是那個人。他歎道:“果然就在你手上。”

霍決道:“告訴陛下,這事從我起,由我終。”

小安道:“好。”

霍決問:“沒有我,你可安穩?”

小安啐道:“別小看我!”

霍決笑了。

十來國來朝,舉朝震動。

然而除了外國使者,和小安從霍決那裏接過來的幾船獻給皇帝的財物,霍決本人和他的船隊並沒有回來。

他帶著他的船隊又出海了,隻給淳寧帝留下一份奏章。

淳寧帝讀完,沉默了許久,抬頭問:“他是不回來了?”

小安跪在皇帝麵前,道:“紅毛番進攻瓊州,哥哥率兵相抗,保下了瓊州,在海上為陛下盡忠。”

淳寧帝忽然落淚。

“我並沒有……並沒有疑他。”他道,“他為何……”

小安沉默了許久,道:“哥哥與我不同,他大概……從未甘心於做奴仆。”

縱權勢再大,身份再貴,縱可以在皇帝麵前自成一聲“臣”,也改變不了閹人不是臣是皇帝奴仆的事實。

淳寧帝沉默許久,點頭:“是,連毅是這樣。”

皇帝的目光恍惚了起來。

當年,明明隻是個富貴閑人,王府庶子,盡日裏,隻想著扯扯嫡出哥哥的後腿,爭爭寵。

後來怎地就走到了禦座之上?

……

是有一個人一直推著他,在關鍵的時刻,做關鍵的事。

皇帝至今還記得,做的第一件關鍵事就是斬殺馬迎春。

那個人握著刀站在門口,誰也進不來。

後來,他為他做了多少不能說的事。

他怎地就棄他而去了?

但想想,其實……也好。

他們的相遇也算一場風雲際會。相遇相知,互相成就。

若能善終,總勝過稗史上許多血色故事,徒留遺恨。

“陛下,我不會離開。”小安伏下`身去,“我六歲進府,十二歲承寵,在陛下`身邊長大,我……這一生,都不會離開陛下。”

他的額頭觸到地板,深深地彎下腰去。

皇帝凝視了他片刻,道:“來人,宣旨。”

“著,權代提督監察院事念安,提督監察院事。”

“賜穿蟒袍。”

前皇太孫被找了回來,貶為庶人,和其他舊皇族一起圈禁在西山。

幾個月後,在西山“病逝”。

至此,淳寧帝的心病好了。

霍決在海上,等來了皇帝的旨意。

來宣旨的使者是熟人,陸嘉言。

他帶來了聖旨和皇帝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