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誰都想不到,一直表著姿態不插手議立新帝的牛貴再一出現,一張嘴便定了基調。

牛貴,竟然比任何人都更強硬地站隊了襄王!直接拋棄了代王!

這意味著什麼,殿中的人都明白。

因為牛貴正如他自己所說,受命先帝,警衛京城。他的手裏不僅有皇帝親軍,景順帝極其信任他,還把本該五軍都督府掌握的京軍三大營也交給了牛貴!

當時,張忠立了五十二皇子後,便想矯詔奪取京軍。他的一個幹兒子覺得是大功勞,搶著去立這功。

隻張忠在宮裏再沒等回這幹兒子。跟著詔書一起原樣送回來的,是幹兒子還滴著血的頭顱。

張忠這時候明白了自己其實已經從老虎變成了紙老虎,但他也沒有辦法。

他以新帝名義發出的旨意都被內閣壓住。文臣根本不聽他的。他也支使不動牛貴去殺這些人。想自己動手殺,卻發現原本牛貴“配合”他派去限製文臣人身自由的番子,搖身一變成了文臣的保鏢。

文臣們心裏也明白。

其實就是博弈,親王們既長且強,大家都不看好幼帝,但親王們還沒有人出頭,京裏的人便都先蟄伏觀望著。

有牛貴壓著,都還能安穩蟄伏。誰曾想過這個讓百官聞之變色的閹人,這時候竟成了他們的保護者。

及至趙王和代王的檄文先到京城,張忠又調不動京軍,便隻好矯詔各地衛軍拱衛京師。才有了北平都司和山東都司到京城走這一遭。

才有了鄧七聞聽山東空虛,故而登陸劫掠這一趟。

才有了溫夫人死不瞑目,牽掛著月牙兒的這一念。

冥冥中,皆有因果。

待三王竟比山東衛軍都先抵達京城,顯然是早有準備,不是倉促起事,張忠終於明白,京中必有人早與諸王勾結,早早便泄了消息。

隻景順帝在時,在牛貴的監察院嚴密監控之下,又有什麼人竟敢與地方藩王勾勾搭搭?

這個問題張忠直到看到牛貴在他麵前緩緩拔出了腰刀,世界旋轉,一顆頭顱落地之時,才終於想明白。

沒人敢。

除了牛貴自己。

襄王坐在上首,閣老們坐在下麵。世子在襄王側邊還能有個椅子,趙烺和其他兄弟在外圍隻有鼓凳坐。

此時,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每個人都睜大眼睛看著牛貴。

這一局棋,牛貴終於伸手落子。

而所有人都明白,以現在的局勢,他一下場,便意味著勝負。

“天不可無日,國豈能無主。代王擅動刀兵,阻礙新君立位,令京畿百姓飽受戰禍之苦。也是時候該結束了,別拖到過年了。”牛貴微微頷首,終於說出了讓襄王欣喜若狂的那一句,“出動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吧。”

京軍三營,按照牛貴的想法,本是該在襄王更狼狽一些的時候再下場的。那樣,他下場的姿態就會更好看一些。

誰知道有了變數,不能再觀望了。

牛貴狹長的眸子越過了文臣們,向坐在外圈的襄王府諸王子瞥過去。視線落在四王子趙烺身上,卻發現他有掩飾不住的震驚和激動歡喜。

牛貴目光微凝,旋即收了回來。

襄王這邊的情況他實時地關注著。

四王子趙烺薦人的時機拿捏得非常好,不急不躁,等到世子的人扛不住的時候,他才出手。一出手,便是一個王又章。

與這份沉穩、果決相比,他此時的表現卻又浮躁了些。

不難理解,畢竟是一個從小在錦繡堆裏長大的庶出王子而已。必是麾下有得力謀士。

趙烺作為上位者,能擁有這樣的人才,能聽建議,能采納之,能成功,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上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