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權,延續漢製,招攬天下能人義士,諸如氐秦天王苻堅,甚至親赴太學講學,於是,他動了心思,想離開晉國北上,另謀出路。
於是,他找學宮中唯一親近的陳韶借錢,籌措路費,陳韶卻並不認可他的觀念,強行勸說,惹得不快,兩人不歡而散。
最後還是蘇無借了他足夠的盤纏,祝他前途似錦。
他不等天明,連夜乘船北渡,可惜時也命也,他既不負蓋世奇才,也沒有遇到慧眼識珠的伯樂,周轉幾國之中,錢財散盡,吃了上頓沒下頓,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那時,窩在漏雨的馬棚中,他也想過回頭,可每每咽不下那口氣,咬牙還是堅持下來。
他將希望寄托於巍巍秦國,像吊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希望能成為王猛第二,希望苻堅能助他完成大夢。然而,無論他如何賣弄才學,費盡心機展示,終不得君顧,唯換來冷眼頻頻。
不僅如此,王猛還奚落他心機不純,有小智,無大才,一旦不順意,則必為人禍。
憑什麼?
憑什麼就斷言他一生?
溫白生恨,負氣出長安,放馬亂走一通,途經野人穀時,已餓了三日有餘,眼看麵青死氣生,他不甘心被一語成讖,於是在山間刨土找食,撅菜根果腹。
這一刨,陰差陽錯掉到地洞中。
在這裏,他見到了張賓的傳人,繼承其遺策的江木奴,不過彼時,那洞中隻剩白骨一壘。開陽合力圍剿下,江木奴負傷遁走,並未逢奇跡,最終不治,草草離世。
溫白貪圖他腰上玉扣,想摘去換錢,揪扯時扒出兩卷手書,一卷乃張賓一生智計的結晶,另一卷乃江木奴親筆手劄。
通讀手劄,他知道了眼前這死人的身份,還有未完成的大計,那種壯誌未酬深深引起他的共鳴,於是,他攜書離開,走時在屍首前三叩首,謝其救命之恩,並發願,若能活下去,便承他遺願以報。
願是隨口取的,為心安,也為給自己一個堅持的理由,出了地洞他便給拋到腦後。這君子不守信,是要天打雷劈的,結果人還沒走出野人穀,便給另外來尋江木奴之人半路截殺,他不得不被迫逃亡。
這一逃,陰差陽錯為蕭九原所救,誤認作流民,給帶回了“不見長安”。
因為感念蕭九原的知遇之恩,溫白一直努力當個好人,習武後與同道並肩作戰,他甚至生出依戀,生出自豪,覺得自己一生有所價值,即便沒有高官厚祿,似乎也不是那般難以接受。
於是,他將那手書徹底忘記,不想牽扯進列國紛爭之中。
可惜,天不遂人願,晉國降將驟增,在追查逆賊之時,接連有人失手被殺,當時三公之中的華儀等人懷疑內鬼,而他的資曆最淺,且來路不明,就在這幾人商量是否要暗中調查以還之清白時,被他聽去半截。
無端的懷疑讓溫白心灰意冷,他又想起了那兩冊沒有銷毀的手書。
破軍……開陽……
——那手劄上似乎都有提到,若教他們發現,豈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見長安”中除了蕭九原,他誰都不信,於是,他留書一封,暫離洛陽。
他渴望蕭九原來追,便與他和盤托出,道盡這些年的坎坷。
可是等了許久,該來的人也沒有來——連他也不信自己嗎?漂泊數年,走投無路的溫白,在大雪之中,渾渾噩噩叩開了蘇家的門。
昔年的朋友接納了他,建康小居的日子,他依然心存執念,堅持寫信,雖然這些信,半數都寄不出去。
誰曾想,就在他魔怔時,這些字跡潦草的酒後信被蘇無悄悄拿去,字句之間,讀出了那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這些年,溫白沒有入仕,卻陰差陽錯結識了蕭九原,還成為了“不見長安”中的文公“白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