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雲翻身而起,站到錦帛前。
這是一幅地圖,蜿蜒的山嶺峰脈,曲折的河川溝壑,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蘇伯顏哈哈大笑。
夏侯雲斜睨蘇伯顏:“你想告訴我,這幅圖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了?”
蘇伯顏一邊穿衣服一邊笑道:“這幅圖詳細繪製了西起西域蔥嶺、東到東夷東海、南界南秦古山、北涵北海的山川和道路,這樣的一幅圖,我想除了大王你視之若珍寶,別人可都棄之如敝屣的。”
夏侯雲笑道:“原來你這麼了解我嗎?你把自己藏得很深呢。”
在寡人看來,北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子民必須在龍城的統一約管之下,互為手足,共享和平。
蘇伯顏斂了狐狸的笑,正色道:“蘇家也沒想過從龍之功。大王說,鶴鳴山從來都是北夏的土地,蘇家上下從來都是北夏的子民。伯顏不會忘記自己是一個北夏人。我們北夏,自古山一戰以來元氣大傷,多年積弱,外,屢受諸鄰欺壓,內,各部落自有君長,流血爭端不斷,在這樣的態勢下,北夏需要一個強硬而又有能力的首領,對內使各部順服,對外不懼強敵。
“先王如何想,伯顏已不得知,蘇夫人卻是想不到這些的,她隻要做北夏最尊貴的女人而已,豈不知一個四分五裂的受人輕蔑的北夏,就算是王也算不得尊貴。
“你拐了九公主到龍城,不僅因為她與你舊相識吧,她是穆大將軍的女兒,又受正元皇帝喜愛,素有文武雙全的美譽。在伯顏看來,南北友好,無論對夏人,還是對秦人,都是一件幸事。”
夏侯雲沉默了。看似閑雲野鶴的蘇伯顏,隻以為是夏侯雷後台的蘇家,原來滿懷熱情,心係北夏。
“作為北夏的王,要有放眼天下卓遠的心,要有深愛北夏博大的心,要有振興北夏奮進的心,要有憐恤子民慈悲的心,要有不懼強敵勇敢的心,要有戰勝強敵智慧的心,要有百勝不驕謙遜的心!”蘇伯顏扼腕良久,歎道,
“大王,蘇某敬重你誌懷高遠,獨不能原諒你,因為你的疏忽,既折了你飛天的一翼,也傷害了我的感情,還與南秦絕頂劍客結下不可化解的深仇。”
夏侯雲垂頭:“失去伴侶的野狼獨自行走在草原,失去伴侶的雄鷹獨自飛翔在蒼穹,我夏侯雲失去了穆雪,也就注定了孤獨到老。”
蘇伯顏澀笑:“像九公主那樣清華靈秀的女子,本不是這紅塵俗世中人,有緣相識,無緣相伴,天意涼薄,罷了,我又何必把你的心刺成篩子。”
夏侯雲不語。
蘇伯顏又道:“我知道大王的鐵鷹騎很厲害,出師兩戰皆成碾壓態勢,蘇某手下並非三千精銳,而是八千。今兒個不如賭上一賭,大王若贏了我,不但這幅地圖是大王的,連我的八千精兵也歸入大王麾下,大王若輸了——”他嘿嘿笑了兩聲。
夏侯雲瞥他一眼,道:“如果你輸了,還得派人接應從西戎來的物資。”
蘇伯顏笑道:“那就接招吧。”
長刀一閃,銀光倏合化成一道匹練,帶著破空的勁風直撲夏侯雲而來。夏侯雲一聲輕嘯,刀也出鞘,一片刀影縱橫交織。蘇伯顏雙腳一點,石門洞開。兩人身子平空而起,雙刀交擊,閃出道道急電。在石室外急得束手無策的呼衍明睿等人看來,隻見兩束光虹裹著兩個黑影,倏前倏後,忽騰忽躍,勁氣橫卷,之輕靈之疾速無與倫比!
眾人緊隨追出紅頂大帳。
此時天色微明,晨曦初上,遠近山峰淹沒於雲霧之中。
兩人刀來刀往,以快製快,以奇製奇,寒光閃爍,似天機織成的雲錦絢麗繽紛,又似銀絲鉤成的羅網懸空長掛。
蘇伯顏心中讚歎,有慕,有嫉,這位年輕的君王當真是練武的奇才,刀法中隱有劍意,較之鸞城大會時候又精進幾分,一時爭強好勝之心勃然而起,將掌中刀揮舞得風車一般團團疾轉,刀勢一反奇異詭譎之態,凶猛直接之極,有如鐵錘擊石,又如巨斧開山,直瞧得周圍所有人心驚肉跳,目瞪口呆!
夏侯雲棱角分明的唇角邊露出一抹微笑,一抹從容的給對手以壓迫感的微笑,他身子忽然遊走,躲過蘇伯顏斜刺裏劈來的一刀,隨即拔地而起,以刀化劍從空中直向蘇伯顏的咽喉刺去。蘇伯顏收勢抽刀已來不及,迅即向後一仰,刀鋒擦鼻而過。夏侯雲趁他身子翻轉前傾之時魚躍而起,反腕將他手中刀緊緊扣住。
喬飛於耀長出了一口氣,忽覺得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裏,而兩腿發軟,幾乎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唐越張大嘴。
夏侯雲:“你可心悅誠服了?”
蘇伯顏收刀入鞘,躬身一禮:“大王虎威,伯顏心悅誠服,伯顏及伯顏的八千精兵願追隨大王左右,為大王所驅,為北夏所驅,決無二心!”
唐越:“蘇大公子入朝,該封個什麼官?”
蘇伯顏縱聲長笑:“伯顏率部歸順大王,可不是為討一官半職,能夠跟隨大王鞍前馬後,偶有三言兩語聒噪,心已足矣。”
夏侯雲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原來是你!”
喬飛困惑不解:“什麼?”
“潛得再深的魚也會浮到水麵上吐個泡,飛得再高的鳥也要落在樹枝上歇個腳,這一聲長笑露了底。”夏侯雲眯眼,在天狼山葫蘆穀,他和穆雪被困葫蘆洞,險被人放火燒死。那個打跑凶手,放下牛筋繩的人,竟是蘇伯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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