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上車窗,柏悅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搭著披肩斜靠在座椅上睡了。
這些天她總悶悶不樂,平時會因為吃到好吃的東西就天真燦爛地笑,最近卻沒胃口吃東西。
翁星不知道她心裏藏了什麼事,她局限於自己的了解裏,母親是個沒心思也沒心機的人,什麼情緒都寫臉上,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幾乎沒遭受過什麼挫折。
所以她也琢磨不透剛剛柏悅的意思,隻得不再去想。
翌日。她提果籃去看楊素蘭的時候,正巧與外出買飯的宋墨白錯開。
查詢值班護士後得知病房在八樓,電梯裏還有水泥灰,這家醫院是新修建起來的,地處近郊,外牆還在裝修貼瓷磚,醫院裏經常能聽見咚咚咚的敲牆聲,伴隨著一種沉悶的共振衝擊耳膜。
到了八樓醫生所指的病房,門大開著,她走進去時幾乎是下意識地驚愕了下。
裝潢很簡陋,十來平的房間裏就擺滿了八張病床,中間有藍色的簾子相隔,但沒人拉上。
病人年齡大都很大,半靠著床,鼻子裏插著呼吸管,時不時咳嗽。
空氣沉悶,藥的苦澀氣息彌漫。
這群人中隻有楊素蘭一個較為年輕的病人,她側躺在床上,手骨嶙峋的手上插著針管,臉色蒼白,瘦得伶仃,正閉著眼睡覺。
點滴一滴一滴往下滴,楊素蘭的模樣跟半年前相比完全像變了個人般,瘦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翁星輕手輕腳走近,手中果籃和蛋糕還未放上去,楊素蘭就醒了,下意識地叫,“小白。”
眼神漸漸聚焦,在看清眼前姑娘的臉時,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她,試探地叫了聲:“翁星?”
女人手掌皮膚下有紅色的出血點,翁星學過生物,知道那是血管破裂,和感染交織導致。
這已經是極嚴重的再生障礙性貧血,心底酸澀,翁星輕輕回:“楊阿姨,是我。”
灰頓眼珠有一點黯淡的光,楊素蘭對她笑笑,“墨白有沒有照我說的對你好?”
翁星點點頭:“嗯,他對我很好,他是很好的同桌。”
“來,這兒坐。”楊素蘭騰了自己身邊的一小塊地方給她坐,難得有精神頭,對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
翁星都認真聽著,時不時溫聲回應。
她知道了宋墨白最近那麼賣力工作的原因,不僅有餐廳海邊打漁搬重物的兼職,他還沒完搬完重物後去給同年級段的學生家裏家教到十點鍾,就為了給楊素蘭攢錢看病。
楊素蘭年前被那輛無德汽車撞了後,一直腿有點瘸,為了維持生計,她還是起早貪黑地去守著水果攤賣水果,結果晚上收工回來時不慎摔了一跤,大腿大片淤青流血怎麼止也止不住,病情急劇惡化,她在醫院已經住了一個月,過年萬家燈火團圓絢爛時她也是守在這一成不變的白牆藍簾連電視都沒有的冰冷病房度過。
可用藥這麼多天,花錢如流水,卻情況日益惡化下去,每天都在比之前更消瘦。
她心疼兒子為她受苦,想早早去了也好,可宋墨白一直堅持用藥,要讓她住下去。
“星星,你是個好孩子。”楊素蘭握著她的手,眼眶裏有淚水,“有你賠墨白我就放心了。”
她瘦得臉頰全都凹陷下去,蒼白如紙,手骨嶙峋的手從病號服裏顫巍巍的幾張零錢出來,四張皺巴巴的十塊,一張五塊,還有六張一塊,甚至還有一個五毛錢的硬幣,她全都攤放在手心裏,遞給她,對翁星笑了下,“小白這孩子這一個月來沒吃過好吃的,下周他過生日,囡囡你幫一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