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遊戲秀:理性的惡魔》

01遊戲開始

你說,你總被別人察覺不到的危險包圍,而你正不斷失去勇氣。

但是你錯了,沒有人生下來就有活著的勇氣。

你一路走來,形單影隻,虛偽脆弱,從可恥的懦弱中掙脫,又逃入你刺骨寒冷的孤獨中去。這麼多年,顛沛流離,身心俱疲,禸體殘破,靈魂狼藉。你要的勇氣,沒人能給你。

除非你和我一起。

午夜過半,燈火輝煌。

白天正經經營的店鋪改頭換麵,搞起了各種會所和俱樂部,年輕人穿著暴露,嬉笑著排成長龍,昏暗的門店裡人聲鼎沸,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這棟居民樓高八層,是附近比較高的建築。一個穿著球衣的男人爬上天臺,他一推開門就麵對著廣袤夜空。燈光從夜空邊緣渲染開來,彌漫著燥熱的猩紅色。他努力仰頭,想找回最後一絲理性,可是所有亙古不變的星星都被燈光掩蓋,他隻看到曖昧不清的紅,還有耳中甚囂塵上的歡笑。

夜裡風大,他寬大的球衣獵獵作響。他走到天臺邊緣,雙腳一半懸空。在他腳下,盤根錯節的道路和夜店,像一張巨大的網,溫暖且明亮。他從沒有主動擁抱過誰,但這張網給他一種歸宿感,仿佛再邁一步就能跌入一個軟綿綿的避難所,從此逃離冷寂的人間。

他邁出了那一步。

一個黑影從年未已窗前墜落。

“噫!什麼東西?”

年未已嚇了一跳,到窗邊看了看:“嗯?今晚有萬人蹦迪?難怪這麼吵。”拉上窗簾,他繼續埋頭做病例整理。當他做到亢奮處,外麵的動靜他一點都聽不到。等把病例整理完,一晃幾個小時過去。

街上蹦迪的年輕人散場回家。天空開始泛青,環衛工人還沒上班,路邊堆滿了垃圾。

年未已一宿沒睡,頭腦卻清醒得很,站起來伸個懶腰。他專注起來沒時間概念,忘了睡覺,自然也忘了吃飯,胃袋這時接手工作,叫得震天響,跟裝了馬達似的動力十足。

於是年未已隨便從衣架上拿了件外套,外套熨燙得整齊講究,被他草草一套,等不及係扣子,他就健步如飛地走出門去。

資本主義國家人民生活懶散,現在是早上六點半,早餐店肯定沒有開門。年未已掏出車鑰匙,遙控開鎖,打算驅車去24小時營業的速食店對付一頓。走出電梯,前廳冷冷清清,他大概是第一個走出這棟樓的人。

自動門一開,年未已才發現,原來有人比他還早。

“Joseph你好嗎?”

Joseph是住他樓上的鄰居,現在正麵朝下趴在門前。年未已從背影認出人來,熱情地打了招呼。

不過Joseph看起來不是很好。他四肢骨折,扭成詭異的角度,身下血紅一片,額頭撞變形了,凹進去一大塊,黃乎乎的腦漿子濺出來不少。

年未已耐心等了一會,Joseph始終沒有回答他。Joseph一直都不懂禮貌,但顯然這次不是故意的,他都涼透了。年未已很專業,之前就提醒Joseph去做心理諮詢。雖然在這個領域年未已是專家級別的,但他的預約已經排滿了,便好心介紹了水準一般的同行給Joseph。

Joseph最終也沒有尋求幫助,在重度抑鬱中跳樓自盡。據說當今社會罹患抑鬱症的人口占8%,英國更是宣稱有四分之一居民有過抑鬱症狀,心理疾病正蠶食著部分人的生命,但依然得不到足夠的重視。僅從這個資料來看,每人身邊存在有心理疾病的人的概率很大,遇上因病自殺的患者也很常見。所以在工作日的早上出門覓食,撞見鄰居屍體,也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再普通不過了。

年未已餓得難受,卻沮喪地發現Joseph擋在他停車位前麵。他的黑色賓利剛做完保養,嶄新嶄新,要是強行開出來,會把Joseph碾得稀碎,血肉乾涸在輪胎印裡,保養豈不是白做了。

於是年未已念起多年鄰居的舊情,幫Joseph撥通了急救中心電話。

救護車行動迅速,年未已很感激,Joseph本人倒不太在意。他全身蒙著白布被抬到車裡時,寬大球衣露出來一角,是阿根廷隊服,年未已記得Joseph從世界盃現場買了這件球衣,高興了好幾天,直到赴死都穿著他最喜歡的衣服。

隻可惜,他喜歡的東西很少,這個世界不算在內。

這地段處在市中心,人流如織,花裡胡哨的店麵中間,那家咖啡館裝修簡樸,一股性冷淡風。裡麵的人三五成群,悠然享受下午茶時間。年未已獨自坐在窗邊,抱著一份文檔圈圈點點。他身上的白大褂敞著懷,黑色襯衣扣子係到最上麵一顆。他身材頎長,長相清俊,留著清爽的短髮。做完標記,他坐在椅子上晃蕩,撅嘴把圓珠筆夾在上嘴唇,眼睛清亮清亮,快速流覽文字。不知看到什麼,他笑起來,圓珠筆掉到地上,嘴角邊陷進去兩個深深的梨渦,像沾了兩顆黑米粒,笑容甜的冒傻氣。

他過於專注,直到有人走進咖啡館叫了他一聲,才想起來低頭撿筆。

王局長明天要坐長途飛機回國,正準備回酒店補交,路過時看見咖啡館有張熟麵孔,就順便過來打聲招呼:“阿年!真是巧,這都多少年沒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