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榛娘有些迷茫,秋菊說我也不是不讓你下山嫁人,“你今年秋天跟你叔他們下山看看,看看山下嫁人的女人生活是怎麼樣的,看看他們對山裏人的態度,是不是眼睛裏都含著瞧不起,再看看山裏的哥哥們下山“娶”媳婦是什麼樣的”。
送她回去的時候,秋菊讓她別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閑時可以坐在人堆裏問問那些小媳婦兒在娘家一年吃幾次肉,一次吃幾片。
看榛娘被她嘴裏說的幾片肉驚到,秋菊肯定的對她點點頭。
秋菊是不支持山裏的姑娘單獨下山嫁人的,山民被瞧不起不說,嫁出去了山下沒一個娘家人,受委屈了沒人訴說,受累了也沒兄弟可幫,如果想下山,可以嫁人後一家搬下去,至少夫妻兩個是一心的,混不下去了還能帶孩子再回來。嫁人了生了孩子,哪怕夫家嫌棄孩子,像生了女孩,他們給溺死也不會允許女人帶著孩子跑路,山下人看重宗族,看重臉麵,更重名聲,是個男人都擔心婆娘跑了,一旦被抓住一次,女人一輩子都單獨出不了院門。
榛娘年紀小,見識的少,如果她見識了這些,長大後仍堅持下山嫁人,那秋菊絕不會再阻攔,成年人都得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
深秋男人女人都忙碌,孩子們都跟著他們阿爺走了,秋菊每天都往返在家和山裏,采草藥、敲板栗、摘核桃、撿鬆果,蘋果橘子這些都是鐵牛碰到了摘一些回來,碰不上了也不擔心缺了孩子都嘴,家門口的蘋果橘子樹也掛的有果,有小毛驢和肥肥守著,鳥也吃不了多少,而且山裏總有人,也有孩子守在一邊用弓彈打鳥,隻有那膽大不要命的鳥才會來偷嘴。
一個半月裏,秋菊去搓洗兔皮和雞毛也遇到過榛娘的娘幾次,打過照麵,看著是一個老實憨厚嘴笨的女人,刮洗兔皮上的腐肉時背上還背著一個不會走的小娃娃,任誰看都不會認為她是一個心狠的娘,隻會覺得她命苦,三十多歲累的像是四十多,頭發糟亂,衣服上還糊的不知道是什麼,聽人說她除了榛娘,還生了四個娃,也是個能生的。秋菊想起她大嫂,人家也沒避著不要,也就隻生了兩個。
鐵牛他們下山的前幾天,她給他說走的時候把榛娘帶上,路上照顧點,吃飯睡覺的時候招呼一聲,別讓她落單了。
然後第二天,大嫂過來了,“咳,我過兩天也下山去的,你要不要讓我幫你帶東西?”,說完還衝秋菊擠擠眼。
秋菊想起來了,大嫂要下山去買紅褲頭,她擺擺手,“沒有要帶的”。
“呲,沒眼光”。
看大嫂轉身要走,秋菊忙拉住她,“大嫂,我托你件事,今年榛娘要下山,你照應一下,我給鐵牛也說了,但男人心粗,他又沒跟人小姑娘打過交道,別半路再給忘了”。
“她一個小姑娘下山做什麼?賣草藥?我幫忙帶就行了,她才有我腰高,別半路再走不動了,都扛著東西誰能背她?”
秋菊琢磨著這事還是要有一個女性長輩領著,要不她一小姑娘下山了哪敢去人村子裏瞎轉,而且大嫂嘴嚴心善,就是嘴直,她就把小姑娘的心思告訴她了,也說了山下女人的生活地位,讓她領著榛娘在村裏逛逛,之後再三囑咐她說話別太直,要是拿不準就當不知道。
大嫂用她厚實的手掌拍拍秋菊,“哎呦,弟妹你真是心細又心善,我都羨慕你們小久了,有你這麼個通透的阿娘,榛娘這孩子也可憐,但她實在太小了,你也知道急著趕路兩天不好受,她不一定堅持的下來,這樣吧,他們第二趟去換糧的時候再把她帶上,剛好大薑和大粒也要下山娶媳婦,到時候有他倆背著,小孩也不遭罪,到時候我也去,看看山下的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