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蘿被安琪說得無法處,隻得退步去見大少爺江墨凜。
江墨凜靜靜站在琴瑟小築的小廳裏,他雖然也知道這樣不是十分妥當,可是一想到絲蘿就要永遠離開江家,心中就似擰了一個疙瘩。從妙蓉苑出來,他就鬼使神差地走進了琴瑟小築,雖說是說要與安琪一晤,心裏卻想著見到絲蘿後的種種。原本以為安琪會出來,誰知出來的竟隻有絲蘿,可是見此情形,江墨凜卻心中一悸,仿佛十分緊張,又仿佛十分高興。
絲蘿見了江墨凜,不免有幾分尷尬,行了個禮,說道:“姑娘現在有些事情還沒有處理好,不方便來,大少爺若有什麼事,就……就請過後再敘吧。”
江墨凜見她急急地說完了就要離去,不由挽留道:“絲蘿,等等!”
絲蘿一頓,隻得回轉身來說道:“大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她要走時,江墨凜隻想挽留,如今留住了她,他卻有些不知該怎麼說是好了。他見絲蘿神色冷淡,目光瞥向別處,知道絲蘿是心中有怨氣,更是有些訕訕的,於是說道:“我母親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經對母親解釋過了,過段時日,等她的氣頭過了,一定會明白過來的。”
絲蘿聽他意思,顯然雖然他解釋了,可是江夫人並不能聽進去,便勉強笑了一下說道:“謝大少爺,勞您費心了。絲蘿不過是個丫頭,能得大少爺寬待,已經是福氣,如今大少爺還為了絲蘿去向夫人解釋,簡直是折煞絲蘿了。可是絲蘿如今蒙督軍的恩典,已經快要離開萬象府了,大少爺大可不必為了絲蘿再觸怒夫人,如此一來,絲蘿更是誠惶誠恐,心有不安。隻要讓絲蘿能夠追隨我們姑娘離開,便是對絲蘿的恩典了。”
江墨凜聽她話中意思,竟是急於求去,不由挽留道:“這……絲蘿,綠姨畢竟是家裏的老人了,你也是服侍得盡心盡力,從無怠慢,不論如何,我們一定會善待你們的。雖然母親今日為小人蒙蔽,一時沒有察覺,可是論情論理,母親與綠姨的感情都尤為深厚,假以時日,母親定能看清事情的真相的。你……你又何苦非要賭氣離去呢?”
絲蘿冷笑道:“大少爺說的是,可是如今督軍已經決定要絲蘿離開萬象府了。夫人也許以後會想得清楚,可是如今她對我們母女是十分厭惡,我們還是應該離開才對。”她頓了頓,看了江墨凜一眼,又說道:“大少爺,說句僭越的話,絲蘿知道大少爺你顧念我母親與你幼年相處的感情,可是如今形勢比人強,夫人今天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實寒了我們的心。你也看到了我母親為了莫須有的罪名磕得頭破血流,同為人子,請大少爺設身處地為我們想一想,若是易地而處,大少爺身在我的位置還會留下嗎?”
江墨凜見她這樣說,情知她是不會留下的了,隻得輕輕歎口氣道:“原是你們受了委屈……你離開之後,綠姨可還會住在你們原來的房子裏麼?”
絲蘿答道:“那房子原是我父親在世時置下的產業,如今母親是斷然不肯賣的,隻是我也不想讓她住在那裏。府裏人多口雜,今日事情鬧得這樣厲害,安知喜好搬弄是非的人出去會說成什麼樣?母親平素最是謹小慎微,為了怕人家說她執權擅專,和人說話都是和風細雨的。如今她落了平陽,那些心有不滿的人還不知會怎麼奚落她,我又怎麼忍心看著母親受人欺侮?”
江墨凜聞言忙道:“不礙事,那屋子就讓綠姨住著,我多去看望她些,諒那些小人也不敢過分。”
絲蘿雖然希望帶著母親一起走,可自己此去是進書寓,母親這樣年紀的人,對那種地方有種存在骨子裏的反感,是以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見江墨凜這樣說,倒似是一個權宜之計,便對江墨凜行了一個大禮道:“既然大少爺這樣厚待,絲蘿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在絲蘿找到合適的地方之前,請大少爺多少照拂些我母親。”
絲蘿又說了幾句感激的話,江墨凜終於問道:“什麼時候走?”
絲蘿答道:“督軍說了,明日一早親自送姑娘走。”
江墨凜心下一動,不禁覺得又有了幾分希望,江墨炎竟然親自送安琪走,以他的性格和現在他對安琪的重視程度,應該是有了什麼安排。如此一想,他不禁又有些鬆了口氣的感覺。
江墨炎這天辦公到很晚,忙完了所有手頭的事情後,時鍾已經指向夜裏十一點了。他輕輕舒了口氣,立起來向窗外看去,不自覺就看向琴瑟小築的方向,夜色茫茫,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他微微怔了怔,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在乎一個人?也許是從那女人奮不顧身地去救自己開始?也許是更早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