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炎正欲出聲,卻不料江墨凜先他一步說道:“母親,此事確有誤會。”
江夫人才說了兒子不會偏幫外人,兒子就現拆她的台,她不禁愣住。綠姨聽了江墨凜說這話,不由哭倒在地:“大少爺!您的大恩大德,綠衣沒齒難忘!來生做豬做狗,也要報您的恩德啊!”說著又去拽跪在一邊的絲蘿:“還不快叩謝大少爺!”
江夫人這時驚醒過來,含疑帶怒地對大兒子問道:“你說有誤會?你和一個丫頭之間能有什麼誤會?!”
江墨凜眼看著從小待自己比親娘還溫和慈愛的綠姨此刻幾乎是匍匐在地,顧不得答母親的話,忙上前一把扶住綠姨,阻止她繼續磕頭,他將綠姨扶著坐定,又從西裝口袋裏掏出雪白的手絹來遞給她:“您瞧瞧您,額頭都破了,快讓絲蘿給您止血。”說著看了跪在旁邊的絲蘿一眼,隻見絲蘿神色冷淡,規規矩矩地說著感謝的話,江墨凜心中不禁一酸。這時江夫人又追問道:“你管她做什麼?我在問你的話。”
江墨凜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母親,這是一個誤會。剛才我在門外都聽到了,您誤會了,絲蘿求我,是出於擔心,讓我去看看墨炎。作為一個丫頭,這麼做,並不算錯吧?”
江夫人不想兒子開口說出來這樣一番話,一時有些下不來台。沁蕊兒本就已經嚇得不輕,此時聽大少爺這話分明是一麵倒地偏幫著絲蘿,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了。江夫人略鎮定了一下便說道:“不論如何,她一介婢子,竟意欲幹預主人的家事,也是一件罪名——凜兒,你固然是良善心腸,卻不知這一起仆婦的刁鑽。君子卻去哪裏想得到小人的惡毒心腸?!這件事情,自然有我來處置,你就不要管了。”
江墨炎冷笑一聲,江夫人惱羞成怒地看了看他,轉頭又去哄江墨凜,她知道這個大兒子心地善良,見不得家中仆傭無端獲罪,那時候自己挺身而出救下人來也未可知,便一意要哄得他丟開手才罷。
誰知江墨凜卻絲毫不聽,堅持認為絲蘿無錯,隱隱還有怪責江夫人輕信小人的意思,江夫人這一來更是生氣,江墨炎一貫是牛心古怪,她是沒有辦法,如今竟連大兒子也跟著犯起渾來,怎教她不生氣?她柳眉簇起,對江墨凜數落道:“你曆來恭順孝義無人不讚,如今為何變成這樣左強?說起來是去東瀛學習了這些年,卻學了些什麼來?”
江墨凜壓下心中不悅說道:“母親,兒子並不是左強,兒子隻是就事論事。難道兒子說真話也錯了麼?”
江夫人更生氣了:“你說得倒是真話!我也知道你從小和綠衣在一起的時間很多,可這不能妨礙你判斷事情的能力!綠衣她向你父親——”她本想說綠衣既是自己的奴婢,竟向自己的夫君告密,將自己從前的事全都說了出來,致使她夫妻二人生了嫌隙,終成陌路;又使得江墨炎對自己心存怨懟,每每與自己過不去。可是話到嘴邊,才猛地想起如此說來自己便等於是承認了江墨炎所言屬實。
江墨凜見她戛然而止,不由奇怪,隻有江墨炎已經猜到母親要說什麼,笑容冷冷,截住了話頭道:“母親,跟前這許多下人,我看還是先打發出去吧。”
江夫人見他這麼說,分明是怪自己在下人跟前失了儀態,不由大為光火,可是若此時發火,更是沒了形狀。隻得咬牙道:“都下去吧!”那些下人早已看得心驚膽戰,巴不得早早離了這戰場,如今得了令,不啻於一陣及時雨,紛紛匆匆退步,魚貫而出。屋內頓時隻餘江家母子三人和絲蘿母女二人。
江墨炎見丫頭婆子們都退了出去,才淡淡道:“母親,此事我看也不必再追究。綠姨從未對父親說過什麼,父親所知道的您的事情,都是自己使人去查來的。綠姨對您忠心耿耿,斷無背後中傷您的道理。這一點,兒子信得過。”綠姨原本一直默默流淚,聞言卻哭得更加傷心,心道服侍夫人一場,盡忠盡心,到頭來不僅什麼也沒有得到,還落了個背主求榮的惡名,最後竟是這往常冷麵冷心的二少爺出麵為自己正名!既哀歎於江夫人的無情,又感念於江墨炎的有心。
江墨炎看了江墨凜一眼,又接著說道:“既然母親對綠姨已經存了隔閡,我看不如這樣吧,綠姨在我江家多年,就算母親心中對她有怨,可是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大哥幼年多由綠姨照顧,看在大哥麵子上,就讓綠姨告老還鄉吧!”
此言一出,綠姨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是苦是甜,是喜是悲。仿佛十分輕鬆,又仿佛十分難過。江墨凜雖然心裏仍覺得如此一來綠姨還是受了委屈,可是想到今後綠姨便可自由自在,也覺得不失為一樁好事,便也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