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明明把孩兒送去哥哥那裏,讓他幫著尋一戶好人家,好讓孩兒平平安安過一生,可她的孩兒,她的孩兒為何會成了當今聖上?
成了聖上,也無妨,她並不盼著昭昭一定得學醫,隻要專心朝政,不對任何人動心,她的昭昭也能一世榮華無憂。
偏偏,昭昭動心了。
中了情蠱之毒,若無情無愛,便一世不痛不癢,毫無影響。
可若動了心,便會心痛,每傷心一次,痛意便深幾許,愛越濃,痛便也越難以忍受。
情蠱難養,即便有情絲草之時,南黎也隻舍得用在聖女身上,曆任聖女須得一世絕情絕愛,專心研習醫蠱毒三道。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從季藝姝母親開始,便出了岔子,季藝姝自小被季家收養,後來拜霍庭修為師,直到生下昭昭後,南黎的人才找上門來。
彼時她身上印記已被師父處理掉,情蠱之毒也因誕下孩兒消解,這才騙過南黎長老的眼睛。
幸好,幸好昭昭是當今聖上,南黎的手伸得再長,也伸不到宮裏去。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去找情絲草,盡快給昭昭解毒!
“姑姑在想什麼?”馬車行得不疾不徐,季昀斟了一盞茶遞到季姑姑麵前。
季藝姝回首接過,神思尚未完全回轉,愣愣道:“沒,沒什麼。”
任她怎麼說,季昀卻是不信,自顧自斟了一盞茶,淺嘬一口,凝著茶水麵上微微漾開的波紋,慢條斯理道:“跟昭昭有關。”
聽他說得這般篤定,季藝姝登時愣住,麵色白了一分。
卻見季昀抬眸望來,不再是平日乖順的晚輩模樣,而是帶著洞穿人心的威勢:“姑姑,昭昭的心疾,並非因為葵水晚至,對嗎?”
“昀兒,你爹便是這般教導你跟長輩頂嘴的?”季姑姑急得脊背沁出細汗來,麵上卻端著長輩的架子先唬住他,她拉長臉,頗為不悅,“陛下的身子,我心中有數,你若真的關心她,隻需記得一件事,不要惹她傷心,她的心疾便無礙。”
聽懂她話裏有話,季昀也知道,眼下再問不出什麼來,他指骨收緊,緊緊捏著茶盞。
果然,昭昭的心疾沒有那麼簡單。
將季姑姑送至家廟時,天色已經全然暗下來,皓月當空,星河如帶。
季昀走後,季姑姑獨自一人,於庭前合歡樹下站立良久。
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別過臉一看,愕然:“孟師兄?你怎麼又回來了?”
孟愈撈過腰間水囊,猛灌了一通,抹了一把嘴邊水漬,方才撐著樹幹,喘著氣道:“別提了,一出鍾靈山地界,就被人追著跑,那些人可真難纏,哼,老子不出鍾靈山就是!”
“有人追殺你?”季藝姝愕然,孟師兄的性子雖然歡脫了些,卻是樂善好施的,應不至於同人結仇,“他們為什麼追殺你?你把人治壞了?”
“那肯定不會,我這身本事可是跟師父學的,要麼不出手,一出手保證藥到病除。”孟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咳咳,我就是燒了他們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
“情絲草。”孟愈隨口吐出三個字。
渾然不知,在季藝姝心中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她二話不說,一把揪住孟愈的衣袖,怒道:“情絲草?你竟然燒了情絲草!”
“誒?師妹你別發這麼大火兒呀!”孟愈有種回到十幾年前,被師妹揪著打的錯覺,“情絲草那種害人玩意兒,好容易在南黎絕了種,又在東琉長起來了,讓我撞見,不一把火燒了,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