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兩隻眼睛是摳出來丟地上了嗎!別想糊弄我!怎麼可能沒看見?!”

“沒看見就是沒看見!喝點酒就能不講道理嗎?!”

*

尼祿揣著小黑狗一路飛奔。

風吹著他有些空蕩蕩的領口,把那一束在身後的淺金馬尾吹得飛揚起來,像一場含著淡淡金光的細雪。

我在做什麼?這種危急時刻我居然沒去想要上哪兒才有可能找到瑪利亞,而是動手把這隻小黑狗搶過來?我又不認識它的主人!而且我似乎把陸衡給丟在那兒了……

雖然它主人的名字我好像有點耳熟,但那可是矮人!矮人是大戰後願意和人族結婚的侏儒族們產生的後代,繼承了他們的多疑和敏[gǎn]!那個矮人主人要是回來了,看見這隻小黑狗變成這樣,絕對會找我的麻煩!

要不找個地方扔了吧?可這是一條生命啊?雖然說差不多要死了,但還沒真的死啊!

尼祿找了個昏暗的街角就一頭紮了進去,心說這裏應該沒人會路過。他托著小黑狗的尾部,試圖讓它在自己胸`前躺得舒服一點。其實它體型不小,但因為重傷沒有得到好的照顧,或許還有吃不飽飯的原因,整個身體細瘦得像一根枯柴。調整好抱它的姿勢,尼祿警惕地注視著街角之外的景色,掌間逸出點點白光,並不是很亮,但隨著空氣散進四周,就如天穹的密布繁星落在此處。

我把你治好,然後找主人還是找吃的,總之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尼祿眼神堅毅。我還要回去把陸衡撿回來,不然他會很生氣!

星輝注入這具枯瘦的黑色身體,半晌過去,小黑狗還是一動不動,但幹癟的肚子微微有了點起伏。尼祿一怔,連忙低頭去看,隻見它的脖間、後背和小腹上全是被撕開的傷口,沒有光澤的毛發被血粘著,皮肉發白地翻卷出來,堆著些蛆蟲。

……治不好?怎麼可能?我的權能不起作用嗎?不能啊,上次不還是治好了小翠鳥的嗎?我的權能對物種應該沒有挑剔的啊!除非它已經受傷很長一段時間了,完全就是用一口氣撐著沒有完全死掉的狀態——

小黑狗睜開浮腫的眼睛,發出模糊的嗚嗚聲。它勉力吐出舌頭,想要舔尼祿的下巴,卻怎麼也夠不著。最後舌尖似乎勉強地觸到了一絲,它好像滿足了,開始很努力地想要驅動身體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可怎樣都不能動彈,著急地發出嚶嚶聲。

“你想做什麼?想下來嗎?”尼祿問。

其實狗狗是不會用人族的語言回答問題的,但不知為何,尼祿下意識地這麼問出了口。

它好像聽懂了,嚶嚶一聲,用力一掙,差點脫出尼祿懷裏,摔在地上!

尼祿:“!”

還好我反應的速度夠快!尼祿心有餘悸。

那真是千鈞一發之勢。以小黑狗目前的傷勢,這一跌一摔也許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但尼祿在這瞬息間反手一撈,硬是用手綁住了它的其中一條腿,才讓它沒有倒栽下去。

但小黑狗這樣掙紮也不是辦法,雖然動作輕得根本感受不到。尼祿把它放在地上,看著它連支起火柴一樣的四肢都仿佛要抽幹生命,再一步一步顫顫巍巍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條路它似乎走過成千上萬次,已經刻進小小的腦瓜深處,熟到不用去嗅去聞,也能知道這通往何方。

尼祿呆住了。

原來這就是應該死去,卻不肯死去的存在嗎?

你在等誰?是那個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的主人嗎?

——你是要等到他回來,才能安心地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