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自從中年以來就一直在懶散度日的老邁身體完全反應不過來,隻能讓他眼睜睜地看著亞瑟拔出石刀,再次捅進!
傷口噴出一道利落的血線。明明還是那張仿佛這世界最完美藝術品的臉,卻不再露出溫暖的笑容,而是睜著一雙冷漠的冰藍雙眼,蒼白的唇抿得很緊。一向單純又天真的、被寵愛得什麼也不會也什麼都不懂的小王子,在此刻變成了一匹誰也認不得的野獸。
四周一同跟來的人魚族士兵都驚呆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回過神來,直到他們看見侍衛長瞪著幾乎要脫出眶的眼睛,勉力去拔掛在腰後的重劍要去反抗,卻被昔日的人魚族王子亞瑟一拳搗在臉上,當場令那張蒼老的臉上噴出數道血箭!
他彎下腰,看著狼狽地倒在沙中的侍衛長,聲音逐漸從粗啞恢複到低沉:“……謝謝你,對我撒謊。”
侍衛長蜷起身體捂住腰間的傷口,聽見這話頓時一驚,心說他知道了?不可能!他都被女王殿下保護到思考已經簡單得什麼事都不會細想,怎麼可能會——
“媽媽她……早就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孩子了,”亞瑟嘴角勾起,比以前還要有力的手臂擰住侍衛長的一條胳膊,使力一折,侍衛長當即從喉間噴出一聲淒慘的嘶嚎。“雖然我也不知道她是多早以前知道的,但應該比我知道的時候……要早得多吧?”
她明明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再來看過我,隻是我一直認定她的工作很忙,於是每天都在盼望著她能結束工作,再過來見一下我,聽一聽我練習了很久才學會的、她最喜歡聽的那支樂譜。
“雅尼克他……不隻是被我真正的媽媽弄得……失去了一邊耳鰭,”亞瑟又是一刀下去,血滋啦一下噴出來,被輕柔的水流卷走。他看著那一潑被帶走的血,掛著懷念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講著,中途停頓幾秒,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他甚至……沒有神智,自己不會動,後來也隻能躺在床上……就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狀態。”
所以第一次見到雅尼克時,亞瑟看不到這個精致漂亮的人魚男孩有什麼表情,他從頭到尾隻是木著一張臉,每個動作都遲緩得像個關節生鏽的人偶;也從來沒見過他出現在亞特蘭蒂斯的其他地方,更沒有從人魚侍女的交談裏聽到過他在哪兒活動的消息。
人魚族的女王殿下恨著這一切。她恨和妹妹私通的王夫,恨搶走真正的“亞瑟”位置的亞瑟,更恨私自用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幼兒掉包她的孩子,最後還把她親愛的雅尼克折磨成這個樣子的妹妹。
她把不停求饒的王夫殺掉分屍,逼迫癲狂大笑的妹妹吃掉他的肢體。但她不知道要怎樣對待亞瑟。
她每分每秒都在清楚地意識到,他沒有錯,錯的隻是他那如此不堪的出身。
在這位人魚族王子真實的身份揭開前,她也曾將被噩夢驚醒大哭的他摟進自己的臂彎,唱著悅耳的搖籃曲哄他入睡,以及心疼地親親他不小心蹭破皮的手指。
但他越幸福,就越顯出雅尼克的情況有多麼悲慘。
如果那孩子真的是我生的就好了,她摸著躺在床裏木然看著上方的雅尼克。這樣我也不會對雅尼克如此愧疚,我的愛給錯了一個虛假的孩子。
她這樣想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某一天,將一切都獻給水聲之阿塔佳提斯大人的人魚族祭司前來,告訴她:“您想治好雅尼克王子的話,就讓他吃下亞瑟王子的血肉,這樣他的靈魂就會得到治愈。”
“——而您從此以後就再也不用在意,到底哪一個孩子才是真實的了。”
直接讓雅尼克吃掉亞瑟,一旦傳出去就會令整個亞特蘭蒂斯動蕩。但如果亞瑟是一個有罪的人魚,那他會有怎樣淒涼殘忍的下場都是理所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