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媽媽心愛的孩子嗎?但媽媽不是說永遠隻有我一個嗎?而且為什麼媽媽會說我是小偷?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偷,也從來沒想過要偷什麼啊?

亞瑟迷茫地看著他們。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雅尼克遲鈍地伸手,輕輕回抱住這個趴在自己肩頭哭泣的女性人魚;看著他最深愛的媽媽因為被雅尼克摟住,啜泣著發出欣喜若狂的呼喊。

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隻是一個外來者。

世界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眼前的每個不甚清晰的畫麵被攪成光怪陸離的碎片,猛地被意識的深海淹沒,留下的隻有在腦內翻天覆地的昏沉和抽痛。

亞瑟猛地睜開眼睛,下一秒很不習慣地閉上。他覺得有點刺眼。耳邊響起不甚清晰的對話聲:“……你吃一點……”

如同陽光破開翻卷的積雨雲,為暗藍幽深的海麵縫上一點明亮奪目的色彩。他吃力地再張開眼睛,發現有一片金色的瀑布落在了他的眼底。

仔細一看那並不是瀑布,而是堆在身後的淺金色長發被簡單地紮成一條粗糙的辮子,蓋著似珍珠般的白皙皮膚;從耳後到脖間的線條又細又直,漂亮得像是那些在海麵上盤旋的海鷗;因為微微低頭的姿勢,後頸骨清晰地凸出一截,折出一段優越的弧度,再連著筆直的肩膀和明顯的蝴蝶骨,被藏進有些寬大的T恤裏,映出修長卻纖細的腰骨。

那更前方的,是一個有著烏黑短發的人族男性,不知為何一動不動地撐在床頭,像一塊硬邦邦的木板,以及那比木頭還要堅硬死板的表情——

“我不吃。”陸衡惡狠狠道,“你聾了嗎?!我說了我不吃,聽不見嗎?!比起那個,你還不如先解釋一下昨天為什麼要跳窗跑出去?!本來就一身傷了,你是嫌手裏那點血流得不夠狠嗎?!”

他沒發現我中了不死族的詛咒啊……還好他沒察覺,不然現在估計要和我大吵大鬧。尼祿端著一小碗玉米濃湯,微微蹙起眉:“你餓了一晚上啊,我都聽見你肚子咕咕在叫——”

“你聽錯了!還沒老怎麼耳朵就那麼背啊?!”直直靠住床頭的黑發男人怒吼,臉色漲得通紅。“我沒餓!不吃!你這麼急著喂我吃,是不是在裏麵下了迷月草的粉末,想把我迷昏過去然後自己再跑一回……不!你肯定在裏麵下了星夢草,打算直接解決我對吧?!覺得這樣就再也沒人能攔住你了對吧?!你是打著這種主意對吧?!”

尼祿心說這都是些什麼莫名其妙又亂七八糟的被害妄想理由,明明是你的肚皮一直在咕咕響,但你又因為病毒魔法帶來的後遺症現在動也不能動,我看不過去所以好心幫你叫了一碗玉米濃湯;而且你這後遺症是因為昨晚拚命救我落下來的,我怎樣都要把你照顧到可以自由活動的程度,所以才說要喂你啊。為了你我都沒去找瑪利亞了,雖然隻限定在你不能動這段時間啦……

兩人繼續僵持。尼祿拿著勺子,裏麵盛著一點濃白的湯汁,小心翼翼地湊到黑發男人的嘴邊,輕輕地戳著他輪廓鋒利緊緊抿著的唇;陸衡死死瞪著金發青年邊緣近乎透明的側臉,緊緊咬住牙關,肌肉緊實的脖頸突起一道道青色的筋,臉紅到耳根,極力想要避開那湊近的勺子。

你怎麼回事,聽不懂我說什麼嗎?!都說了我不吃!絕對不吃你喂的東西!你怎麼還不趕緊把碗放下?!還嫌不夠丟臉嗎?!我什麼時候要你來喂才能吃東西?!我能動的時候自己會去吃,用不著你來喂我!

憋屈和羞惱混成的怒火漲到極致,陸衡正準備繼續痛罵,隻見尼祿把勺拿開,轉回送進自己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