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牆頭一勾,把她躍過高的小身板挽回一些。到往下落地時,她整個人幾近跪地。這墜下的姿勢輕易卸掉了衝力,讓她沒受半點傷。褲腿係在馬鞋內,腰間束緊,連手腕處都被鬆緊捆住。這樣的衣服沒染上半點塵土,幹淨一如她穿出門時。
容寧再次站直,拍了拍剛碰在前頭上碰觸牆頭的小手,繼續邁腿往前走。她內心想著:果然在永安園,翻牆才能走最佳的路。
這麼一路走來,永安園當值的太監宮女一個不見。秋日宴群臣所在處需要大量的太監和宮女。哪怕宮中有三千伺候的太監宮女,此時也不會在無人往來的地方值守。
“嘩——啪——”
“乒——”
容寧停下腳步,側頭豎起耳朵。先是瓦片滑落摔碎的聲音。她之前爬屋頂走不穩時,常常踩碎容府小院裏的屋頂。修繕時她想試試瓦片是不是都那麼脆,摔過一批新瓦。低處碎瓦不是這個音,高處落下的瓦片才有這種聲響。
再是瓷器悶聲的碎裂聲。是裝著泥土的瓷盆摔了。
然後,沒音了?
她視線落在遠方影影綽綽看不清的地方。永安園內亭台樓閣較多,種的各色花草樹木亦太多,如同月色下有薄霧藹藹,總有地方陷在昏暗裏。
一般人晚上聽到這些能惶恐失色,容寧卻麵不改色朝著聲音方向走了過去。
沒有狸奴的細軟喊聲,沒有強勁的呼嘯秋風。雖也沒燈籠燭火,但應該是人。誰膽敢在永安園裏拆頂上的瓦片?砸宮裏的花盆?
容寧在幾近走到時,下意識藏在了一廊柱後。她身型小,屏息站在廊柱後幾乎沒人能夠察覺。一絲淺淡的血腥味混雜在木頭泥腥以及花草香氣中,摔碎瓦礫和瓷盆泥土處,有一小團人型蜷縮在那兒,毫無聲響。
秋日宴是百官歡慶的喜事。宴上鬧出這種事情,聖上必然不會愉快。
她稍頓了頓,隨即從廊柱後站出來。走近兩步時,她倏忽和人視線對上。這一小團的人型側躺著,頭發淩亂不知道幾天沒有打理,月色照在孩童臉上讓其慘白如鬼。黑黝的眸裏似有柔化的水光,可在夜色中更顯得如同魍魎。皇子袍,腿上血浸出褲腿,染深一片。
這皇子實在有點眼生,宮宴上沒見到。宮裏的皇子此刻不在秋日宴上?反而在永安園裏亂逛?
容寧走過去用馬靴踢掉周圍碎塊,發現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細竿。竿不長。大晚上踩在花盆上用竿子勾瓦片?她把竿也踢開,蹲到人旁邊,看血暈染的情況。
血染褲破,不是簡單破層皮。
她伸手抓住了皇子腰帶:“你受傷了。”她一把扯掉了皇子袍腰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身子抬高了點,把人褲子成功往下扒拉。中途發現這皇子後知後覺想要掙紮,當場把人伸過來的手拍了回去。
“啪——”清脆的聲響在永安園內清晰可聽。
兩個孩童年紀相仿,容寧說話還帶著一股稚氣,身上意外有股不容人質疑的強硬氣勢:“你不要動。我看看傷口。”
嬌貴的皇子,腿上白到反光。皇子穿的白紗褲都沒他腿白。她在把褲子拉到傷口處時,才稍微放輕了一點動作。好在傷口不深,血還沒徹底止住。這讓褲子沒有黏連在傷口上,不會導致強行撕扯下再傷一次。
她微靠過去,沒有將人襪處的係帶一並解了。細看確認傷口隻是被碎掉的花盤碎片劃拉到。她回退一些,低頭解開自己衣服手腕處的鬆緊係帶,抽掉腰間扣緊的腰帶。
衣服脫下,她便成了隻穿著單衣。
她順著繡娘縫製的線將衣袍撕碎。大塊一折疊,內裏朝外,確保皇子肉裏沒嵌入碎片,蓋到皇子傷口上,擦拭按去多流出來的血。擦完往邊上一丟。她再把袖口處小塊布折好,從隨身小錦囊裏取出隻有兩片指甲大小的瓷罐,把裏麵如油脂一般的膏藥全扣出來搓到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