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小。”
緊接著,他忽然說道,然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琉璃有些莫名其妙,她還小是什麼意思?說她幼稚?
她還要再琢磨這話,可是又因為他親口說要替她去正院而感到舒心,而顧不上了。他沒回來的時候擔心他不會去,眼下他主動這麼說了,倒又讓她難為情起來。畢竟房中這些事要當著長輩麵作解釋,怎麼樣都讓人覺得尷尬。於是便不好意思再跟他追問為什麼突然出走了,點點頭算是答應。
祈允灝回來了,這跟他走時一樣讓人措手不及。蕊兒忙不迭地召來鈴蘭等人打聽祈允灝的喜好,然後讓人下廚去預備飯菜。不知道他有什麼禁忌,又臨時地去詢問。好在鈴蘭隨在朝慶堂的日子久了,也是個有條理的,三五句話就交代清楚給了她。
琉璃因為腿腳不便,晚飯祈允灝就一個人在花廳吃了。飯後他就去了書房,琉璃不知道他會不會回房睡,又不便問,因為折騰了一日實在辛苦,於是到了時間便就自己睡了。
半夜裏覺得腿疼,正忍耐得辛苦,又有人忽然在輕輕捏揉她的腿,以為是蕊兒,才想起來讓她去歇著,實在睜不開眼,於是便又打消了主意。轉眼又沉沉睡了過去,到了早上醒來,隻見身旁空空的,而蕊兒已經在窗下推紗簾了,便愈發相信昨夜半夜是她。
經過昨夜祈允灝那一按摩,腿上倒是又好些了,至少又可以慢慢走動。問了蕊兒,祈允灝昨夜睡在書房,這會子許是去了後院子裏練拳腳。
梳洗完畢蕊兒仍然拿了早點來給她填肚子。祈允灝昨夜雖說讓她在屋裏呆著,不必去正院,可是到底不能這樣做。她不光是新媳婦,而且是個過了門就挨了罰的新媳婦,兩天下來雖然兩腿受了不少罪,可到底借著這個就不去請安了,有些不大說得過去。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就算再冤屈也是梅氏占理,她不能平白地拉個狂妄自大的帽子扣在頭上。再說,他不是答應了今早會過去嗎?
可惜梅氏不讓她用軟轎,兩院之間千來步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的。
因為腿腳不便,她就提早了點兒走,月桂海棠在旁侍應著,走一段歇一段,終於到了榮熙堂。毓華已經來了,在侍侯梅氏梳妝。梅氏見她過來,從銅鏡裏看了她一眼,然後招手喚她過去擺飯。擺好了飯,琉璃又挪到梅氏身邊,扶著她到桌旁坐下。
毓華拿銀箸給梅氏布菜,琉璃在旁添粥。梅氏衝毓華道:“你歇著罷,大奶奶還未曾立過規矩,今日讓她侍侯著就成。”毓華道了聲是,看了眼琉璃,在旁落了座,接過丫鬟遞的茶喝起來。
琉璃隻作沒看到,拿著筷子行事。
今日這屋裏倒也沒有什麼暗潮湧動的跡象,琉璃估摸著梅氏用完早飯,祈允灝也就該來了,更加沒把這立規矩的事當成什麼壓力。
梅氏用了小半碗粥,又指了指遠處的拌香椿,琉璃剛剛夾起一小撮給她,門外站著的下人突然忽啦啦地彎了腰,口裏齊聲道著“將軍”。琉璃心下一訝,正想著怎麼這麼快就來了,祈允灝已經大步衝了進來,到了堂前站定,先看了眼梅氏,再望向琉璃,身子挺得跟門板一般直。
琉璃看了眼他臉色,不由自主的揪緊了手絹子。他臉上雖然還跟平常一樣板著臉沒有表情,可是從他冰冷的眼神裏,卻能很容易地讓人感覺得到他身上的怒意。琉璃也不知他怎麼了,連忙矮身稱了聲“將軍”。一旁毓華也站起來福了福身,不敢再喝茶了。
梅氏拿絹子印了唇,臉上尷尬著,才要說話,他忽然把琉璃一把撥開,走到飯桌邊,拿起琉璃原先布菜的筷子來,夾了一大把醃筍到梅氏碗裏,對她道:“大奶奶腿腳不利索,夫人要立規矩,我來代她立也是一樣的。夫人要吃什麼,盡管說!涼拌海蜇子?醃雞絲?還是烤黃魚?”
他一麵說著,一麵把點到的菜盡都夾到梅氏麵前,三兩下竟就將她麵前小碗堆成了山還溢出來。屋裏人都被這陣仗嚇呆了,誰都看出來他來者不善,梅氏哪裏還敢再吃?騰地站起來,氣衝道:“你這是做什麼?”
“立規矩啊!”他挺直了身子看著她,氣定神閑說道。將手裏筷子扔到桌上,拍了拍手順勢背在身後,又道:“夫人不是喜歡講規矩麼?賤內兩腿跪傷了,我怕夫人回頭因為她手腳不利索又治她個罪,到頭我房裏沒了人,豈不麻煩?所以代她過來侍候,夫人覺得我侍侯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