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老太爺看來卻不是這麼簡單,他認為這說明了祈允灝對她的看重,對何府的看重,是怠慢不得的。琉璃聽著他這麼說,自然是一個勁的點頭,她若要是在何府麵前否認祈允灝是多麼在乎自己,豈不是燒壞了腦袋?
她沒忘了,她已經是祈允灝的未婚妻。杜睿已經成了過去,沒有人可以不回歸現實。
生日過後她有好些日子沒去梧桐院,到這日終於有些空暇過去上課時,郭遐又在紫藤樹下下棋。見琉璃來了,她招手讓她在對麵坐下對弈,說今日不上課了。
琉璃以為她興致好,於是陪著下了幾局。
郭遐卻忽然道:“以後,我就不在府上了,你自己凡事要小心。”
琉璃怔了怔,“先生要出遠門?”
郭遐抬起頭,深深看著她:“我已經跟老太爺遞了辭呈,最遲,下個月就走。”
“為什麼?!”琉璃覺得太突然了,簡直有些不能接受。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郭遐輕輕歎了口氣,“你們也都大了,不必再上課了。我一直想去江南走走,正好前些日子江南一戶望族來人請我過去,我就答應了。”
“先生!”
琉璃站起來,手裏幾顆子全落在地上。
郭遐的話竟然是真的,當天夜裏琉璃就在老太爺案頭見到了那封辭呈,語意懇切,去意堅決。
琉璃約摸猜得到幾分郭遐的心理。當初自己被關在屋裏,何蓯立下令封鎖了各處大門,就是為的不讓人去淮寧侯府報訊。可是郭遐仍然還是闖出去了,雖然借的是駱明珠之力,可她畢竟隻是府上一個西席,雖然比尋常西席地位尊貴些,到底與府上還隻一層雇傭的關係。
她為救琉璃執意出府請長公主出麵,這等於是在何蓯立麵上毫不留情打了個耳光。作為東主,何蓯立當然是會對她這樣的行為十分不滿的。這從當時郭遐送了杜府管事出去後,何蓯立對她下的狠手也可以看得出來。
可以說,郭遐的出走,其實跟何府長房之間種下了嫌隙有著莫大關係。她那麼樣明白的一個人,當然不會等到跟何蓯立真正起矛盾的那一刻才做決定。若不是為著琉璃,她隻怕一早就已經走了。
五月底,老太爺當眾宣布了郭遐要離府的消息,大夥都覺得有點突然,但很快又覺得必然,而點了點頭。畢竟過了年府裏最後上學的兩位姑娘都要出嫁了,即使眼下不走,遲早要走的。
琉璃著意看了看何蓯立,隻見他麵色鎮定,似乎對此沒有什麼感想。但是越是這樣,琉璃越覺得憎惡。對這位所謂的生父,她已經再也湧不起丁點的感情來了。
郭遐走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三,江南那戶望族有專人專車來接,倒是也如來何府時一樣備受著尊重。琉璃問起他們在江南的住址,竟然離當初她的老家隻隔了一座小鎮。當然他們不會認識徐慎,外公那個時候實在太低調了。
郭遐走時如來時一樣,一襲淡衫,頭上隻插兩朵珠花,如同畫上清貴的仕女,優雅,端莊,而又不失清麗。站在人群裏,即使不說話,也有著難言的威儀。
隨同而去的除了任苒,還有侍墨。能夠跟女師四處授學,似乎是她最期待的生活,離開何府時她臉上洋溢著歡色,全然不是府裏一眾丫頭臉上的精明與刻薄。琉璃真心地為她高興,一個人能夠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能夠如願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梧桐院突然就這麼空了,府裏的女學就這樣散了,姑娘們突然不用上課了,突然沒有了一個無所不知的女師排憂解惑,琉璃真不知道自己再遇上規矩上的事兒,能夠去找誰?
整個六月,琉璃都沉浸在一種不適應裏。
六月一過,就由不得她不打起精神來了。因為齊氏這個時候已經懷孕七個月,以她這樣的年齡,在強撐著操勞大半年後,又經曆了臻華的出嫁,終於在一天早起時肚子有了不適。吳嬤嬤火速叫了吳隱中前來,連吃了好幾天才把身子穩住。
因此這麼一來,齊氏被何樸鬆強行留在房裏養身,中饋什麼的全部轉交給梁氏聶氏主管。齊氏不肯全交,終於還是把了大庫的鑰匙與對牌留在手裏。
正如琉璃先前所預測的,梁氏聶氏平分了管家大權,於是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和諧也因此土崩瓦解,家不可一日無主,可一下有了兩個主也是個令人十分頭疼的事,琉璃作為曾經被老太太深為看重的孫女之一,終究未能避得過這番麻煩去。